北寰言又拿起藥膏問：“塗這個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？”

淩芷說：“就是要均勻的塗，要塗兩遍。第一遍吸收了以後再塗第二遍，一般一盞茶的功夫就吸收了。”

“嗯。”北寰言垂眸，幫她把手上水泡全挑了，“疼嗎？”

“不疼……”淩芷趴在桌上，看着北寰言。

火光在北寰言的臉上跳躍，淩芷很久沒有這樣靜靜地看着北寰言了。

他長大了。

下颚有了棱角，劍眉明眸，唇紅皓齒，身形寬大。

拿藥的手修長有力……

淩芷緩緩地閉上了眼睛，不一會兒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。

淩芷趴在桌子上，小臉枕在自己的胳膊上，堆起了一坨肉。

北寰言等藥幹了，又幫她上第二遍，吹了吹才發覺淩芷睡着了。

北寰言看着她還跟以前小時候一樣，隻要困了在哪都能睡，隻覺得好笑。

放好藥瓶，轉到淩芷身邊，北寰言正猶豫要不要抱她去睡覺，忽然發現淩芷嘟起來的小嘴正在喃喃說着夢話。

北寰言看着有趣，湊過去想聽聽淩芷說的是什麼。

淩芷嘟囔着：“言哥哥……喜歡你……”

誰喜歡他？

北寰言又湊近了聽了一遍。

“我……真的……好喜歡你……”

北寰言緩緩直起身，垂眸望着淩芷，好似逐漸明白了什麼。

淩芷方才聽到他去了秦樓楚館，哭鬧了一陣，不是因為她不能去，而是因為他去了。

這麼晚了，她還在後門口抱着草肥跑來跑去不睡覺，隻是為了等他回來。

她喜歡他，不是妹妹喜歡哥哥的那種。

而是……

女子喜歡男子的那種。

她不喜歡他跟其他的姑娘在一起，所以哭。

這種感覺是……喜歡嗎？

北寰言緩緩捂住胸口心髒的位置。

他想起之前四皇子許承長找淩芷說話心中一閃而過的不悅。還想起陛下說要讓淩芷當他兒媳婦時候的不爽。

那種不悅不爽的情緒，是不是跟淩芷聽他出去找姑娘哭鬧一樣……是因為喜歡呢？

因為喜歡所以想獨占。

因為喜歡所以不想讓她跟許承長有任何牽扯。

因為喜歡所以看她要哭便要想着辦法哄她……

這種看着她就滿心歡喜，她哭就心神不甯的感覺就是那種不同于兄妹的喜歡嗎？

北寰言不太懂。

但換在北寰舞身上，若是小舞高興，他最多由着她自己去玩。若是小舞難過，他隻會跟着心情沉悶。

北寰舞不常哭，她隻有與時均白分開的時候哭了一次，他便心如刀絞，那是心裡深深地自責。

現在看淩芷跟他鬧，他滿心不忍。

以前北寰言覺得自己年紀小，情愛這種事離他太遠，他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。

以前淩信跟他開玩笑說他同意淩芷跟他，他從來沒當一回事。

現在……

北寰言望着淩芷，緩緩擡手。

有一件事，他想确認。

他想主動觸碰她，但手還沒有碰觸到淩芷，就發覺自己臉頰微燙，耳根灼熱。

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這一刻忽然有的情緒，是羞澀。

那感覺像是春襲大地之後留下欲張欲合的花骨朵，滿朵迎着春色，欲放含羞。

他白淨的手指微微彎曲，不知所措地懸浮在空中，近也不是，退也不是。

淩芷嗯了一聲，忽然動了，慢慢地爬起來，揉了揉眼睛：“言哥哥，我睡着了……”

北寰言慌忙地收回手，把手藏在衣袖裡負在身後。

他的指尖微紅，帶着些顫抖。

“我送你回去睡罷。”北寰言望着淩芷。

淩芷睡得暈乎乎地點頭，站起來，拉住北寰言胳膊，靠在他胳膊上繼續閉着眼睛睡覺。

淩芷不想用力走路，扯着北寰言也走不動。

北寰言輕歎一聲，垂眸問她：“我背你回去？”

淩芷困極了，不管有沒有床，她都能睡。聽見北寰言說要背她立即點頭答應。

北寰言讓她松手，走到她面前，蹲下。

淩芷爬上去，抱住北寰言的脖子，繼續睡。

北寰言背着淩芷往蕊仙殿去。

淩芷趴在他背後，睡得安心。

這是喜歡嗎？

北寰言不太清楚喜歡是什麼感覺。

他隻知道，不喜歡就像他躲許思一樣，看見就煩。

淩芷睡覺的鼻息摩挲着他的脖頸，那是一種不動聲色的撩撥。北寰言後悔了，他不該背淩芷。他應該直接抱她回蕊仙殿。

北寰言想加快腳步，可走了兩步，淩芷就被颠得往下掉。

她醒了，又努力爬回他的脖頸。

北寰言蹙眉，站了好一會兒才壓住那種在心底綻開的情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