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寰舞跑上城牆的時候滿城烨火正在吞噬大片的房屋。皇宮城門下已經聚滿了從火焰中逃出來的百姓。
空氣中到處都彌漫着燒焦的味道。
這場大火鋪天蓋地,把整個許都都照得通明。
北寰舞沿着城牆跑了幾步,發覺火勢越來越大。水龍車根本不夠用,火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。
北寰舞憤怒地拍了一城牆,暗道,流雲流風衛昭不是已經去把招靈台火藥引子給斷了嗎?為什麼還能起爆?!
就在這時北寰舞聽見了巨大的風鳴聲從遠處而來。
她蹙眉想了一會兒,頓時眼神放光,一躍跳上城牆,眺望火光深處。
風鳴聲越來越近,終于沖破煙霧塵埃,出現在許都上空。
那是……
“風隼!是風隼!”北寰舞激動地大喊。
她看見四台巨大風隼從天空掠過,頃刻間就灑下如瀑的水,澆滅了許多蔓延的火勢。
城内大火,灼熱的氣流托着這些風隼一直盤旋不落。
一架風隼向着北寰舞飛來,北寰舞看清那風隼駕駛是時均白!
她揮舞着手,在城牆上奔跑,一邊跑一邊指向前方:“暮風,這裡!暮風——”
時均白看見自己心愛的姑娘穿着紅衣,在城牆上飛奔,當即掉轉風隼沿着城牆滑翔。
北寰舞追着風隼,找準機會,就在風隼要升起的那一瞬間,一躍而下,跳到了風隼上。
時均白立即調整.風隼的角度,卡主風隼操作盤,抽出銀鞭翻上風隼,接住北寰舞,把她帶到了風艙裡。
“後面有灑水的開關!你去灑水!”時均白說着又回到駕駛室,往火勢最大的地方飛去。
這原本是用來巡航北境草場的風隼,四個月沒飛起來。
時均白竟然在這個時候,帶着這些風隼來了。
皇宮城門前的百姓看見天空中有巨大的“鳥”盤旋在許都上空滅火,不由得歡呼:“上天派神鳥來救我們了!上天派神鳥來救我們了!吾皇是真龍天子,吾皇萬歲!”
有一個人跪下向着站在城牆上的許景摯下跪,立即就有千千萬萬個人争相效仿。
一時間百姓跪倒一片,高呼吾皇萬歲,澤被東陵。
郭學林同許景摯一起站在城牆上,看着全城百姓虔誠地朝拜,看着許景摯一臉威嚴地接受萬衆朝拜,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。
*
天光初現的時候,許都重歸平靜。
許景摯站在皇宮城牆上看建在許都四方的招靈台,久久不語。
他清楚地知道,即便是登台祭祀之後依然會有人記住他執政得失——
但經過真龍天子召喚“神鳥”從天而降,拯救萬民與水火這件事後,就再也不會有人再诟病那些因為他失察而慘死的南澤漕工們。
這便是他真正要祭奠的東西。
什麼工部左侍郎,什麼前任兵部尚書盛之子盛泉,什麼十六年的棋局,都不如他身為帝王的威信來得重要。
他既要許家天下繁盛,還要自己成為東陵史書上的千古一帝。
東陵百年盛世要在他的手上開始,沒有人能阻擋他封禅的腳步。
招靈台祭祀的是死人,可他要祭祀的是這些活着的人的人心。
*
十天後,朝堂重開。
重犯盛泉斷了一根胳膊,被壓上了議政殿。
那一晚,北寰言抱着淩芷從招靈台上落下,摔斷了一隻胳膊、三根肋骨在家休養。
長樂郡主帶着北寰言的奏折上朝,宣讀盛泉犯下的罪。
其罪行濤濤,罄竹難書——
南澤王謀反案,錦妃設計西境勤王府一案,劉謙下毒全城瘟疫案,江南漕運一線漕工慘死案就這樣浮出水面。
時間跨度之大有十六年之久。
涉案官員之廣,幾乎要了東陵官場半壁江山。
這些在明裡暗裡幫助盛泉的人,都是永承太子(許安澤)在位時期投靠他的官員。
盛泉之所以能調動這些人,隻是因為他父親盛明州手上有這些人的把柄。
這些人是永承太子留下來的關系網。
北寰舞一口氣念完,朝野靜默。
幾乎所有的老狐狸都聽明白這件事的始末——
看上去像是盛泉為了複仇布了一場局讓東陵陷入巨大危機,實則是許景摯将計就計順勢拔出舊太子留在朝廷裡的那些關系。
盛泉望着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哈哈大笑:“許景摯,當年你還是甯王的時候,即便是皇親貴胄又如何?看見我還不是不敢争不敢搶,跟個狗一樣畏畏縮縮?!而今你坐在那個位置又如何?!還不是許安歸不想要,施舍給你的東西!?你拿着别人不要的東西,裝什麼?!!”
盛泉将死之人,不畏懼皇權。
衆臣哪敢聽這等狂妄之言,紛紛跪下俯身,要許景摯息怒。
許景摯神色淡然,睨着盛泉許久,燦然一笑:“來人。”
盛泉瞳孔微縮。
“把他放了。”許景摯眯着眼,壓低了聲音,對着盛泉低語,“孤不讓你死,孤要你一直活着。孤要你活着看着我東陵山河,萬世長存!孤會派人給你吃的,養着你,看着你。讓你在我東陵盛世中生,讓你在這盛世中死。孤絕不會讓你一死了之。”
死,在許都是一種解脫。
許景摯不讓盛泉死。
他要他活着,看着他的帝國盛世如常。
他要他生不如死。
“許!”
“放肆!”
盛泉當即要破口大罵,卻被一邊江湖按下,臉砸在地上,暈了過去。
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