胤姜拿不準,血緣這種東西,說奇妙也奇妙,她是失去了生身父母的,她不用做這種選擇,也沒法以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來做選擇。
胤姜還是拆開了信,信中隻有一句話,“瑤父母雙亡,幸得慶安寨庇佑,餘生隻求安穩。”
胤姜感慨,她的阿瑤,總是那樣善解人意,做這個決定,并不容易。
那天下午,胤姜約了徐喬商談相關事宜。
沒過多久,賀頌找機會将事情鬧大,說找到了他親姐姐的下落,并且已經确認她的身份。
賀家一行人浩浩蕩蕩朝折翠居來,彼時折翠居隻有客人二三,胤姜剛好在給淨空和尚施齋飯,淨空“阿彌陀佛”剛落下,賀含章便首當其沖出現。
賀頌緊随其後,胤姜故作訝異的看着這群人,“大人,是要請宴席嗎?”
賀頌演技了得,神情激動,“阿姐,我終于找到你了!這麼多年,我總算找到你了!”
胤姜保持懵圈狀态,驚異地看着賀頌,蘇灼來得恰是時候,朝賀含章微微一拱手,“大人,内子有父有母,如何堪得大公子一聲阿姐?”
“你莫說了,我都查清楚了,我阿姐是被餘家收養的!為此餘家的親戚還鬧過事,她的真名就叫賀懷雪,這是三水鎮縣衙門上有記錄的!”
賀頌反駁之餘,還甩出了三水縣衙的記錄。
真真是證據确鑿,絲毫抵賴不得。
蘇灼神色一頓,隻看向胤姜,胤姜似乎受到極大的沖擊,賀含章此時開口說道,“我可以看下繡有賀懷雪三字的衣裳嗎?那是雲娘親手所繡,我記得清楚。”
胤姜略一遲疑,望着賀家一行人神色各異、但皆朝她打量的眼光,胤姜點頭,叫田葉去拿來。
餘瑤的衣衫是在第二封信裡夾着送來的,信中寫,她希望知道她失蹤的真相,更想知道,賀家是否有人真心盼望她回去?
她,是否是被抛棄的孩子?
所幸是孩童所穿的衣衫,并無太多男女防備。
賀含章仔細檢查那衣衫中繡字,神色晦暗不明,卻忽然擡起頭,眼中飽含熱淚,十分欣慰的模樣,
“果然是雪兒,這繡字千真萬确為雲娘所繡,她親手為雪兒做的,雪兒我兒,為父找你找得好辛苦啊!
若是你娘知道,如今你已經出落得這般亭亭玉立,她一定很欣慰。還有這小子,有你這個姐姐,他不知道多高興。”
賀含章一副慈父面孔,看上去甚是歡喜,“賀齊,傳令下去,我要大擺宴席,歡迎我的雪兒回家!”
胤姜看向賀含章的眼光先是吃驚,再是不可置信,然後是欣喜,最後眼泛淚花,竟高興得哭起來。
蘇灼見狀,輕拍胤姜右肩,轉向賀含章,改口也十分快,“嶽丈,内子這些年一直也都很想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,為此大費周章,卻毫無收獲。
沒想到老天有眼,兜兜轉轉,竟還是讓你們父女團圓,也不枉費内子多年苦求。”
賀含章受用,看向胤姜的眼光十分仁愛,
“雪兒,多年在外辛苦了,當初是為父的疏忽,你母親怨怪我良久,縱是生下阿頌也郁郁寡歡,之後積勞成疾,便去了。
她若知道你我有父女相聚的一天,定也能含笑九泉了,待回賀府後,定要先給你母親上柱香,她愛你至極。”
胤姜眼淚湧出淚眶,眼圈微紅,阿瑤,你母親很愛你,你可知道?
阿瑤,若事真無關賀含章,你定要來拜你母親,回到自己的家。
這場認親宴,三日後辦在賀府。
胤姜打扮得頗為隆重,大紅色錦繡芙蓉花軟緞長裙,金絲滾邊,上紋芙蓉盛開得嬌豔欲滴,皆用紗繡所制,
滿頭珠翠,尤其以鬓間墜角珊瑚最為顯目,頭挽飛星逐月髻,黛眉如春山,紅唇熱烈大氣,肌膚晶瑩如玉,鳳眸清淺,好一個遺世獨立的佳人!
胤姜甫一出場,便吸引了全場目光。
她心知席間客人議論紛紛,論她失蹤多年幸得歸、經曆坎坷,談她已為商人婦,更抛頭露面經商,笑她與外男拉拉扯扯、名聲有瑕。
那又怎麼樣!
她不在乎,她隻要緊盯她的目标就好了。
什麼真的假的?什麼好什麼壞?什麼坎坷還是幸運?
俱往矣,她隻要今朝,隻看來日。
梁玺于席上朝她投去眼光,心中猜測,這便是她想要掩藏的秘密嗎?
她賀家大小姐的身份?!
原是如此。
他隻是她眼中的一個跳闆嗎?
梁玺又看向主桌上陪侍在賀含章身側的蘇灼,心道,那家夥真走運,少時對她施以援手,到如今也不曾被她所棄。
哪怕他辜負過她,欺騙過她,便是為了少時的恩義,她竟也不曾心生芥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