塗蒼回以胤姜一個淺淡的微笑,“雖然你認為我應該知道點什麼,但是我确實什麼都不知道,我之前說過,我們做的都是細碎活,殺人的那個肯定不會棄屍,下藥的那個肯定不會殺人。”
塗蒼這句話倒是在說,他是搬運的,塗煊是下藥的,殺人的跟他們沒關系,煉藥的他也不認識,胤姜涼嗖嗖說了句,“你還挺護着你徒弟嘛。”
塗蒼不置可否,末了還說了句,“其實嚴謹來說,煉藥的我可能認識,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在煉什麼藥,他一向是個怪胎,要不是因為他,我的族群也不會被連坐,我也不會流落到大梁。”
胤姜以為塗蒼還有未盡之話,卻是已經站起身,“你在這兒休息吧,賀含章如果知道你失蹤,多半以為我綁了你,他不會懷疑你身份的。”
胤姜直接問道,“你當初為什麼投靠賀含章?”
她最開始也懷疑過,這是賀含章和塗蒼演的一出戲,借着賀禮之死的名頭,來試探賀含章身邊的人是否可靠,但是在塗蒼問她的來曆之時,她卻還是選擇了如實以告。
她在賭,賭一個可能性,賭塗蒼說的都是真的,而依她看來,至少到目前為止,就算是假的,他們也演得很好,将她騙了過去,可是對于賀含章來說,他又能利用她做什麼呢?
胤姜想,對于賀含章來說,一個小小的慶安寨,應該不值得他廢許多心思,從賀含章行事的樁樁件件來看,他所圖甚大,而且偏巧,塗蒼和塗煊對她說的一些話又能和她了解到的一些情況對上,胤姜下意識選擇繼續相信他們。
有一種策反,叫和敵人統一戰線,胤姜想,她應該已經争取到塗蒼了吧?
塗蒼并沒回答這個問題,背影沒做停留,聲音漸行漸遠,“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保留一點秘密比較好,你說呢,少當家。”
胤姜獨自被留在房間中,她如今失蹤,梁玺、蘇灼、賀含章他們都會着急,哪怕是面上裝得着急,塗蒼綁了她,知道了她的來曆,還救下了塗煊,他想做什麼?
等等,不是塗蒼想要做什麼,是賀含章想要做什麼?
他們二人關系破裂是因為賀含章想要塗蒼他們去自殺式送死,他想還回赈災銀糊弄走欽差,掩蓋他殺黎清元的真實目的,赈災銀,赈災銀,現在就是赈災銀,沒了塗蒼,賀含章會派誰去做這件事呢?
鄧綏,白朦水,他們隻是一介商人,背不起這樣的罪名,死士?
如果是死士的話,要将死士嫁禍給誰呢?這個人必須得是賀含章的敵人,跟他作對的才行,同時在兖州有相當大的地位,讓人相信他有膽子做出這樣的事情。
胤姜不得不承認,将事情嫁禍到土匪身上,可比嫁禍到死士身上更完美,在世人眼中,死士有主,土匪無主,如果塗蒼同意,那這劫銀的罪名,就真的洗不清楚了,慶安寨,覆巢之下無完卵啊。
胤姜明白,塗蒼現在其實也猜出了賀含章所圖謀的非一般事情,他是打算逃之夭夭的,帶着他的兄弟們去其他地方繼續生活,當然,或許不是他不敢賭賀含章他們赢,而是他不想,因為塗蒼是經曆過百钺内鬥的人。
作為下面的蝦兵蟹将,又加上塗蒼不是什麼特别有道德感的人,塗蒼可能覺得借着賀含章的威勢,能夠更好地存活下去,所以他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替賀含章做事了,胤姜想,
但是他沒想到,賀含章是一艘賊船啊,他要做的可不是簡單的利用土匪來幫他驅除異己啊。
胤姜眼眸微咪,古人有一至理名言,水至清則無魚,通常來說,大魚想要船翻,跟在大魚屁股後面的小蝦米則有三種,
一是也想翻船,是大魚忠心的簇擁,二是無能無奈無知,大魚做什麼,小蝦米跟着做什麼,三就是不想翻船,和大魚作對的下場,就是被大魚驅逐,吞噬。
大魚的結果不是小蝦米能夠決定的,但是小蝦米有離開和留下的選擇。
夜深了,胤姜望着那輪彎月,心歎,不管怎麼樣,人至少有兩個選擇,離開,或者留下。今夜,她又該做選擇了。
半個時辰後,胤姜行走在去往金玉園的路上,踏着一地月色,胤姜的心很靜。
塗蒼已知她的真實身份,卻仍要帶着她走,走哪裡去呢?他或許想要去慶安寨躲躲風頭,而她回了慶安寨,父親必然不會再放她出來,因為局勢一觸即發。
但是胤姜選擇了離開,她不能回到那個安然祥和的慶安寨,因為她知道,兖州的風霜即将到來,誰也無法幸免,她插手越多,了解越多,便越是局中人,她不能走。
胤姜本想翻牆頭進去,沒想到直接被商白發現了,商白發現是胤姜後,并沒有捆着她,而是直接将她帶到了梁玺面前。
見到梁玺,胤姜心情複雜,她本意是不想他幫助的,但是他偏偏有那個能力幫她,罷罷罷,她位卑言輕,還是找他們這些大人物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