胤姜臨走之際,問道,“柳兒,你不怕我唬你?其實他什麼身份都不是?”
斐笙花笑笑,“阿月,其實你的性子我知道,哪怕前路一片荒蕪,但是隻要你覺得有希望,你都會去做,
他的身份是真是假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信你,而哪怕你騙我呢?
至少你還願意騙我,人生在世,不就騙騙别人,在被别人騙騙嗎?那你覺得,我方才說的話就都是真話嗎?
這裡是有幾條小蟲子不假,可是它未必就被用在了周思捷身上啊,你忘了,你剛剛也喝了茶水?”
梁玺聞言便想動手,胤姜及時打住,眼神安撫梁玺後,又轉身對斐笙花說道,
“柳兒說得對,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信任,世人皆說花娘涼薄無情,我卻不這樣想,信任和真心本就是這世界的無價之寶,可他們卻妄想用金錢去買得這些東西,
明明自己也隻是所謂的逢場作戲,無一絲真心,卻還希望被他們輕賤鄙薄的人白白送上一顆真心,再任由他們作踐。
柳兒,我知這多年的風月使得你不再想相信任何人,畢竟假戲做多了,真假也模糊了,慢慢連自己的一顆心也看不清楚了,
你有這樣的疑慮,我是明白的,身處紅塵,哪裡能逢人便抛卻一顆真心呢?
可是柳兒,我還是誠摯的希望你能多為自己想想,賀含章并非能依靠之人,他連血肉至親都尚且能在權衡利弊之下抛棄,何況外人?
我手中所握的東西不多,我在乎的人也不多,但是我定會盡全力護你周全,希望你能給予我一些信任。”
斐笙花低頭瞧着地面,不知怎麼地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,她是多想相信她啊,阿月,阿月,她的阿月,
幼時初遇便如月亮一樣,清冷又頑強,以另外一種方式做着她的支柱,後來她的月亮離開了她,她又再次沉寂在黑夜裡,
她之前幫她,隻是不想她的月亮被世間的污濁打倒,不希望那輕瑩靈透的月光沾上塵霾,可她終究得自保啊。
斐笙花的心中生出些許對未來的怅惘,她從來不想就這樣死去,脂粉遮面,模糊掉她自己本來的面容,泥水封心,從此了斷紅塵,
她多想擁抱熱烈的陽光,踏足清澈的小溪,自由地生活在這五光十色的人間啊。
可她怕死,怕就這樣靜悄悄地死去,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黑夜,她也怕疼,所以每次毒發的時候她就十分怯弱地跪地求饒,渴望那疼痛遠離,渴望再苟且的活下去。
斐笙花忽然笑了起來,風儀萬千,眼角一滴晶瑩的淚花順勢滴下,胤姜作勢要走近,斐笙花卻避開了,拿繡帕輕輕擦拭臉頰,
心中卻想,若為着那皎潔的月,她便是粉身碎骨去替她擋一擋那污濁的泥又如何呢?
“阿月,我從來沒有不信過你。”
說着,斐笙花拿起方才胤姜喝剩的茶杯,将茶水一飲而盡,
“你看,沒毒的,我方才說的也都是真的,你若日後有什麼要我幫的,便來找我就是。”
胤姜神情動容,終于走近斐笙花身側,“傻瓜,我能要你幫我做什麼,無非就是問你一些事情,怎麼一副要舍身救義的模樣,呸呸呸,我可能那樣騙你嗎?”
梁玺見狀神情松懈下來,退出到外間留地方給這二人閑話家常。
胤姜心生感動,她雖覺得此番再見王柳兒,她的性情模樣都不似從前,卻原來,還是曾經的那個柳兒。
柳,表面柔弱,實則堅韌。
夜色深邃,胤姜和梁玺走在護城河邊,陣陣涼風吹來,輕柔的月色籠罩大地,給這片天地蒙上一層朦胧之感。
“你今夜來此,說是有事要問柳兒,可是進了門,卻什麼也沒說,你來這兒,莫非是如那些男子般尋歡作樂的?”胤姜打趣道。
梁玺望着那悠揚的遠處,黑色深不見底,月光也不曾觸及,眸中閃爍着幾分異樣的色彩,這才回答道,
“本來是有事要問,可是我想問的你都問完了,她也更樂意與你溝通,我隻要旁聽就好了。
其實這是一個機會,無論周滔對她是否還有舊情,她也能暫時利用周滔幫我們打探一下周思捷的消息,以及觀察駐城軍的動向。”
梁玺猶疑着是否該叫胤姜阿月,他猜測這是她的小名,可是以他們二人如今的關系,這樣親密的稱呼是不該有的,
就像他來此地,并非是找斐笙花有事商議,而是他的手下來報,說胤姜進去缥缈閣很久了,直到夜深也未出來,他擔心而已,
斐笙花是賀含章的人,他擔心她出事,擔心賀含章對她不利,也擔心或許不是賀含章,而是任何一個色心暴起的男人,趁着她不注意之際,将她打暈,他是真害怕。
但是他甚至不能關心,至少不能在明面上關心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