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你二叔他們都不是這樣想的,也是我們的想法有差别,物競天擇固然殘酷,卻也符合自然法則,他們想将慶安寨做大做強,想稱王稱霸,不甘心偏居一隅,其實他們的野心也沒錯,”
胤敞說着笑了一下,笑容中含着諸多無奈,“他們有能力,你二叔善謀,精于工事,老三善機關暗器,老四于經商一道有所成就,不單是他們,寨子也有許多奇人,還有你那好友,醫術也是相當了得。
阿月,慶安寨雖小,卻五髒俱全,一個小型鄉鎮應該具有的各式人物都有,就算關起門來也能自給自足,正是因為這點,所以有些人也不甘心關起門來生活。
可是阿月,做什麼事都是有代價的,想要稱王稱霸需要流血流淚,他們這批人尚且年富力強,以為自己不會是那代價,但是真當硝煙燃起,誰都可能成為那代價,那時候,他還能坦然說,适者生存嗎?
還有如今和南越的這場戰争,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,已經有很多人死去了。”
胤敞說着,邊瞧胤姜的神色,見她一副哀傷神色,便知她明白他的意思,繼續說道,“這場戰争起得突然,我倒希望不是有些人的野心所緻。”
胤姜瞪大雙眼,她之前悲傷太甚,根本沒往那個方向想過,可是胤敞這句話倒是給了她一個新思路,她再次回想梁玺之事,将點落實到了梁玺所擁有的泰極商行,
“父親,之前我便和四叔讨論過那泰極商行開辟出來的運輸線,從東南漳州至西南兖州,中途也經過肅州,若是有心人想借這條線做什麼,實在是讓大梁腹背受敵。”胤姜眉頭緊蹙。
賀含章當初接近梁玺,莫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算盤?運人、運兵器都可以,私自藏人也可以,隻是這個想法在當時一閃而過,并沒引她注意,可是如今這個時機,泰極商行反而奇怪起來。
可是,梁玺本身就是朝廷的人,他搞出來泰極商行,除了是引賀含章上鈎的餌,莫非也一開始是想暗中運人到兖州,不不不,不止,這未嘗不能是另外一個餌,引賀含章自爆,那,會不會“洛朽今”之死也是一個假象?
胤姜想着,心中莫名生出幾分希望,但是若真是後一種情況變成現實,那未免又是另外一種肮髒。
“你在信中提到泰極商行的主人也是朝廷中人,那麼他搞出這條運輸線的動機便很值得琢磨了。你想,他現在名義上死了,泰極商行多半會易主,
若是接手的人心懷不軌,暗中私通南越,從平南侯的腹地肅州發起偷襲,無論是下藥還是什麼陰招,雖然肅州還留了八萬人,但是也足夠平南侯頭疼了。
表面上南越撤出了銅峰縣,但是一時半會這場仗是完不了的,若平南侯又倒回去支援肅州,安州的情況也好不了,而若問題出在兖州,相當于隻有河州是暫時安全的,但是怎麼能說河州沒有滲透進南越的人呢?”
胤敞說着,不由得敲了一下桌面,臉色難得緊繃起來,若還有内奸,大梁南方的防線搖搖欲墜啊,尤其是南越連東南都尚且能滲入的情況下。
不過,能搞出這樣一條運輸線的人,他的出現怎麼會沒有引起賀含章一點警覺呢?他就沒有一點天降餡餅的感覺嗎?就這樣迫不及待的将對方招入麾下了?
胤敞沉思,以他對賀含章的了解,他多半是不會信的,但是他該利用的還是會利用,你在演戲的同時,賀含章也在演戲,等到你所能帶給他的都被他榨幹了,他就會棄之後快。
比如那個死掉的“洛朽今”,或許就是如此,泰極商行,隻怕已經落入賀含章的手中了,更說不準,泰極商行所招攬的工人,有不少從一開始就是賀含章安插的釘子,在赈災銀丢失這樣緊要的關頭,賀含章怎麼會允許兖州出現他所不知的新勢力呢?
或許,連他這傻女兒,在淮安開酒樓的時候就已經被賀含章注意到了,之後她再假扮賀懷雪,不過是賀含章想要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罷了,順便再利用利用她。
胤敞想起胤姜在信中坦誠她假扮賀懷雪一事,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太陽穴突突地,他對她百般警告要遠離賀含章,她還是陽奉陰違,背着他搞了這許多事。
但是此事未必沒有轉機,胤敞眼神一轉,“他們既然敢設這樣的局,就定然做好了打算,此事結果未必如我們所見的那般差,看來除了賀府,還要多盯着泰極商行,看看他們最近有什麼行動。”
胤敞發話,藏在暗處的十幾個慶安寨人突然冒了出來,皆領命出去,胤姜知道,這些都是胤敞的親信,此次胤敞帶了他們來,想來是想插手到底了,胤姜其實還是有些驚訝的,在她眼中,胤敞素來是不喜管寨外之事的。
“那父親好好休息,從寨中到這裡,一路也辛苦了。”胤姜說道。
胤敞搖頭,“我此番下山,是做餌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