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佑心知自己或許中了毒,将茶盞裡的茶水一口氣喝了個精光,卻還不得緩解。
裴佑幾次張嘴想要喚背對她的羅浮春,卻發現幾次張嘴隻是徒勞。而随着嘴巴開合,她用盡力氣往裡吸氣,卻感覺喉管處像被果核堵住,一點可供她呼吸的氣也進不去。
如同一隻不幸被漁民打撈上岸的魚,拼命掙紮,卻隻是困獸之鬥。
窒息的感覺逐漸清晰,裴佑眼前甚至有些發黑,漸漸看不清屋内的陳設。她直覺不好!這樣下去她會死的!
情急之下,裴佑随手抄起一邊的茶盞,拼盡全力朝地上一擲。
“當啷”
瓷盞俱碎。
羅浮春聽得響動回頭時,裴佑已然趴在桌上暈了過去,不省人事。
“哎呦我的祖宗,你這又怎麼了!”羅浮春見狀将手裡的東西扔下,趕緊三步并兩步上前晃了晃裴佑的肩膀,卻不見她有任何轉醒的迹象,羅浮春不由朝着門外急切地喚道:“來人!來人!”
但門外沒有絲毫反應,她卻忘了,茶樓為避免惹麻煩,用的都是聾啞孩子。
羅浮春陡然回神,直起身踉踉跄跄朝着關閉的房門一路撞去,手剛碰上門,隻聽門外幾聲響動,緊接着房門被推開,外面的陽光灑在來人的背上,羅浮春看不清面目,趕緊擋在裴佑身前。
裴佑素來樹敵衆多,難保沒有人趁機傷她,欲除了相黨心腹大患。
不待怎樣,一柄未出鞘的劍便橫在她頸前。羅浮春見狀擡頭,卻聽見對方開口詢問道:
“維舟怎麼了?”
一向悠閑随意的人難得多了幾分焦急。來人竟是徐讓!他問完之後,更是要上前親自查看狀況。
不行,讓裴佑落入徐讓的手裡,那不等同于羊入虎口、老黑驢入阿膠房嗎!
她得救她。
于是羅浮春沉聲道:“今日不管你什麼目的,絕不可能在我眼前帶走她。”
徐讓聞言冷冷一笑,眼中似有殺意閃過,“噌”地一聲,将劍鞘向前一送,露出閃着銀光的劍身,切在對方頸側,不由低語:“羅娘子,平日裡我顧着維舟與你的交情,不曾對你下過手,不過今日,你若是執意攔我,耽誤了救她的時機,那你這條命,連帶着在長安置的所有的産業,也就别想要了。”
“再說一遍,我絕不會害她。但你,我不确定。”
羅浮春見狀,猶疑地向旁撤了一步,讓出了昏過去的裴佑。卻仍舊像個母雞護崽般,緊盯着徐讓的動作。
徐讓收回了手裡的長劍,将裴佑輕輕放到一旁的小榻上,他方才觀裴佑面色,應是中毒所緻,但她在師門之時,師傅鐘山早帶他們二人識過毒草,認過金石,而裴佑因常年身帶解毒丹,隻要吃下,一般入身入胃的毒素于她早已無關緊要。
畢竟是從小拿解毒丹當糖丸吃的主,為了這,師傅也沒少打她。是藥三分毒,更何況可解萬毒的丹藥呢?
所以,或許并不是因入口之物中毒,而是外物。
“羅娘子,維舟今日還去了哪些地方?何時中毒昏迷的?”徐讓一邊将随身帶着的由金石榄、扣紐子與九牛膽所磨成的藥粉,混了茶水捏着下巴讓裴佑喝下,雖有緩解之意,但終究還不及根本。
羅浮春見他真的救治裴佑,便回道:“方才我與她好好的在屋内閑聊,不過半刻鐘,我突然聽見茶盞碎裂的聲音,再一回頭,阿佑已捂着心口倒下了。我們今日也就去了天機樓與鄧通家裡、再就我這茶樓。若說中毒,天機樓是她自己的地盤,她一手遮天,倒也不敢有人在她那裡撒野,而鄧通家裡似乎也沒有什麼中毒的途徑,難不成,是在我這裡?”
似乎是在應召她說的話,話音剛落,羅浮春也覺呼吸微促,心中大震。一擡頭,竟與徐讓如針的眸光相對。
心神混亂時,她聽見徐讓說道:“出門,莫要再在這間房裡逗留,怕是香氣有異!”
二人帶着昏睡的裴佑去了隔壁的房間,後頭跟着不明所以的管事。
甫一進屋,徐讓便将裴佑擱在榻上,掏出懷中的銀針,單手捏了一根,施在手少陽與心脈火經之穴,撚轉半晌。
見裴佑神情似有緩解,又喚來管事,捏了一錠銀子。
“勞煩買些馬錢子與青蒿,和水煎了,麻煩快些。剩下的銀子,就當謝管事跑一趟了,之後更有謝禮。”徐讓蹲在裴佑身前,一邊施針,一邊吩咐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