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長安縣永平坊李氏,涉嫌謀殺前隴右人士鄧通,現已對其所行之事供認不諱,經判所犯六殺之罪,按謀殺罪,當于十月問斬,現押入大牢!”
待此案事了,已是三日後了。
此時天氣已逐漸轉暖,裴佑身上的擔子卻還未卸下。正逢微風和煦、天朗氣清的日子,羅浮春決定将裴佑從案宗辭海中拽出來,短暫歇息一日,便強拉了裴佑去自家茶樓喝茶。
待羅浮春拿着魚符踏入天機樓正堂時,卻未見裴佑,堂中隻留幾位年輕男女,或立或坐,埋于成堆的案牍之後。
見來了人,其中一個圓臉的年輕少女“騰”地站起了身,扯了扯一旁正埋頭苦寫的臉色淡漠的郎君衣袖,從案牍小山中走出來,臉上漸漸泛起紅暈,笑問道:“姊姊是來找裴副使的嗎?”
“她人呢?之前不是跟我說這幾日要待在天機樓查案嗎,怎麼不見她?”羅浮春今日特意收拾得豐姿冶麗,就待遇裴佑出門逛逛散心,卻不想今日撲了個空,正難過之時,聽得對面小丫頭道:“您是羅娘子吧,副使在裡頭呢,說是有個卷宗信息毀壞的有點嚴重,她要仔細瞧瞧,交代讓您來了直接去裡頭找她。”
圓臉的少女又起身沏了一盞蒙頂石花遞給羅浮春,笑道:“聽副使說羅娘子喜歡喝蒙頂茶,這是去歲劍南雨水時節采制的第一批的蒙頂石花,姊姊嘗嘗。”羅浮春難得尋了一張空閑的椅子坐下,接了茶盞,笑道:“你倒有心……”
還未說完,就見裴佑拿了一冊長卷從裡間走出,見羅浮春來了,環顧一圈屋中正忙碌的幾個身影,輕聲吩咐道“大家這幾日辛苦了,趁着王指揮使不在,大家暫且放一天假吧,就當歇一歇。”
話音剛落,就見方才端茶的李瑤光頭一個歡呼起來:“還有這等好事!多謝副使!副使真是大善人!”随即與衆人道過别,一溜煙跑了。等屋内衆人散後,二人才将天機樓落了鎖,未騎馬,一同朝着茶樓逛去。
走了兩步,羅浮春嘴裡似乎還殘存着方才蒙頂石花的醇厚滋味,如有回甘,便問道:“方才堂中那個圓臉的丫頭是誰,竟也知我喜歡喝蒙頂石花,說話也是幹脆爽利,是個好苗子,就是不知功夫怎樣,不過能過你們王指揮使考校,應該也不能差吧!”
裴佑聞言笑道:“她叫李逢昭,不知道老頭子從誰家拐來的,前幾日剛從淮南來,功夫不錯,和那個叫江回的閉口郎君一道,分在我下頭了。”說到這裡,裴佑攤攤手,無奈道:“這不,聖人讓我查的案子還沒破,老頭子趁我手裡有事情做,美其名曰找人給我使喚,将這倆包袱甩給了我,他自己卻不知躲到哪裡逍遙去了。”
“唉……”
正巧路過那條通向鄧老翁家的小巷,前幾日下的厚雪已然融化,地面因雪水與泥水混合變得有些泥濘,一腳下去深淺不一,裴佑突然起了心思,想去鄧老翁家看看。
她總覺得有事情沒有想到。
按理說,鄧通案兇手已經抓到,身份也已經查明,更沒有什麼冤屈了,她卻總放心不下。今日正好過去看看,或許能從同為隴右人士的鄧通身上揭開隴右節度使貪墨案的謎底。
鄧通家的小屋因無人居住,短短幾日便現出了荒涼破敗的光景。
“嘎吱——”
裴佑又一次推開了這扇老舊的木門。這扇木門仿佛是一切惡事的開端,鄧老翁縱馬入長安是、李娘子行兇報仇也是,如今,輪到裴佑了。
她拉着羅浮春進門,屋内的一應擺設絲毫未變,裴佑邊走邊低聲緩緩道:“春娘,我心中近幾日總覺還有事未了,鄧老翁這裡應該還有我們沒挖掘出來的秘密,之前死了的隴右節度府賬房與鄧通有往來,不光在賬房那裡,在鄧通這裡應該也有殘件。”
“我們找找看。”
羅浮春聽她一番言論,早已驚了,失色道:“不是吧,裴大指揮使,你手底下的人都放假了,你竟然要加班?你加班就算了,竟然還拖我過來加班,我說你今日怎麼這麼有閑心,答應和我出來逛街,沒想到在這裡等着我呢!”
裴佑眼神不自在地一瞟,頗為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:“好歹我們相識了這麼多年,也不差幫我這一回忙了,更何況,隴右節度使的案子聖人是讓你我一起合作破案,隻不過主力在我,你作為副手與夥伴,總要在行動與精神上支持我吧!”
“那我隻在精神上支持你好了……”
話雖這麼說,羅浮春還是認命地與裴佑一起翻箱倒櫃翻找起來。
“對不住了鄧老翁,今日也是迫不得已為了另一樁案子,你若在天有靈,最好保佑我們找出證據,不然……”羅浮春邊翻找鄧老翁腐朽可憐的衣箱,一邊不住念叨。
裴佑聽了隻覺好笑,手上不停,囑咐道:“既然鄧老翁曾經任過節度使,當今聖人也改制,命官員不必将手中的魚符交還上去,而鄧老翁的魚符又并沒有裝在身上,那他的魚符或許會存在家中,但不排除因幾年前那場天災中因局勢混亂不堪丢了的可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