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剛落,一旁身着錦繡華服的羅浮春卻差點跌到衣裳箱子裡頭去。
“咚”
終究是撞了頭,這一撞可好,又一聲響動,竟是一個手掌大小的包袱跌到了地上。
外頭是由棉布包着的,直包了有足足七八層,活像個布包饅頭。羅浮春彎身将其撿起,她拆得手都酸了,卻仍舊不見裡頭的東西,她不覺煩躁道:“怎麼回事,拆了這麼多層也不見好,你來吧!我可不拆了,拆得指頭疼!”說罷就将半包的小包袱一甩,甩到了裴佑手裡。
裴佑接過來一看,那小包袱最外頭一層的棉布上頭染了許多污漬,已然陳舊發黃,明顯是多年前的東西。她越拆越驚,待到最後一層時,卻發現裡頭赫然是被一層小羊糕皮包着的吐蕃金印!
那是吐蕃王族禦賜的,能得此物者,或王族之人,或肱骨之臣。而鄧老翁這枚,看制式,明顯是賜給心腹大臣的。裴佑心中大震,沉聲道:“這是吐蕃賜給親近之臣的金印,也就是說,聖人曾經深深信賴的邊疆大員,竟與吐蕃王族關系匪淺,或者說,他本身就是吐蕃之人!”
“而鄧通曾與隴右節度使賬房有書信往來,我本以為,書信上的紅印不一定就是鄧通,今日,才算是做實了。鄧通、隴右節度使、賬房、吐蕃這一串信息終于連了起來。鄧通與現隴右節度使,很有可能就是吐蕃趁前幾年我朝内亂,滲透進來的卧底!”裴佑心有戚戚然,她不知這兩任軍事高官到底在這幾年洩露了多少信息,如果隴右節度使不涉及貪墨被查,如果鄧老翁不是恰好在這個時機死亡,這條線不知何時才會被挑到明處,而十年之後,朝廷還能安然否?
她不知道。
如今之計,隻能将現在所找到的線索報與聖人。
外頭天色晴好,麻雀立在槐樹枝上,聽得屋内的動靜,呼啦啦飛走了。在漫天灰羽紛飛之時,卻見一隻黃狗漫步輕巧而來,用鼻尖拱了拱樹下潮濕的泥土,因是冬日裡,雖雪化了,泥土濕潤許多,但仍因結冰的緣故,很是堅硬。那黃狗拱了幾下,沒拱動,急得直轉圈。
裴佑見了,鬼使神差地邁步出門,撿了一根樹枝,蹲下身幫着黃狗刨土,一人一狗畫面倒是和諧。
刨了半晌,下頭仍不見東西,那狗更急得沖着土裡“汪汪”兩聲,裴佑伸手摸摸黃狗蓬松的毛,安慰道:“不急,你是不是在這兒藏了骨頭?我一會兒便幫你挖出來。”又是一刻鐘,裡頭泥坑越刨越深,裴佑在院子裡尋了一把破鍬,接着深挖。
功夫不負有心人,終于看見了黃狗藏着的骨頭,裴佑将骨頭拿鍬掀出來,擺在地上,那黃狗興高采烈地叼了去,搖着尾巴轉圈。
羅浮春不禁失笑:“沒想到平日裡威風八面的裴副使青天白日裡竟給狗刨骨頭,讓你那些同僚,甚至讓徐少卿看見了,平日裡不擇手段殺人如麻的裴副使,形象可就毀了呀。”
裴佑聞言,嘴角彎了彎,沒有搭話。
因為她好像看見了更重要的東西。
“一截兒骨頭。”
“不就是骨頭嗎,或許還是那黃狗藏的豬骨呢。”
“不一樣,這是人骨。”
裴佑頓了頓,接着道:“而且,有年頭了,怕是比那黃狗的歲數還大。”
半日後。
羅浮春見裴佑恍惚的樣子,提議道:“這樣,你先去我茶樓裡歇歇,你我二人細細将此案捋一捋。”
進了茶樓,二人常進的隔間房門已開,門口立了一個面孔陌生的小童侍候。
裴佑剛一繞過錦屏,鼻尖便萦繞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果香,卻與幾日前的味道截然不同,使人聞之心悅。裴佑今日不知怎的,心中總是惶惶不定,陪羅浮春喝了幾盞茶後,感覺尤甚,本來她好好喝着茶,卻突然心悸,仿佛有利刃意圖割開胸口,她試圖喊不遠處滿心滿眼都是賬目線索的羅浮春,卻發現自己已發不出動靜。
怎麼回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