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婵的目光在人群裡掃視了一圈,大胡子山匪這裡并沒有傷者,“這倒也不是。”
“可有看見什麼,比如..某條小路上的血。”她杏眸微微眯起,輕松愉悅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栗。
大胡子趨利避害地搖了搖頭,葉婵牽了沈難的棍子徐徐坐在了山匪老大身邊,周邊的山匪自覺散開。她勾着唇,稍稍一用勁竹身便随之爆裂炸開,好好湘妃竹成了添火的柴禾。
“啊——”沈難下意識地喊了一聲,衆人立馬齊刷刷地望向他。
葉婵順手丢進行火裡,火焰燒得更旺了。
青年的發聲埋進了火堆,那竹棍是我的呀,這幾日都抱住感情了。葉婵可沒空在乎這個,劍法沒練幾天,湘妃竹都快成拐杖了。
沈難揣着懷裡僅剩的銀劍,漸漸收攏了兩隻胳膊,抱緊了自己。
葉婵轉而眉眼帶笑,“可否說說,這九華山上除了你們還有誰嗎?”
瘦猴有眼色地遞上了剛烤好的炊餅,見葉婵沒有接,他又有眼色地遞給了大胡子,大胡子心不在焉地捏着焦黃的炊餅。
“前些日子有消息說雷門結親,少主不喜歡這門親事,所以雷門并未派人來接。新娘是臨泉的高門大戶為了不受委屈,陪嫁自然是少不了的,我們也是聽了傳言這才巴巴趕過來,想撈點油水。”
“就隻是撈點油水,不曾想傷人性命。”大胡子小心翼翼道:“九華山有自己的山寨,在人家地界上我們也不敢肆意妄為。”
葉婵眸光微閃,熊熊火光烤的面上灼熱,山匪老大的額角也隐隐有了幾滴汗。瘦猴見大胡子說不下去,替他接着道:“剛才我們也遇見了一夥人,大家好像都負了傷。”
兩夥山匪狹路相逢,各自都不算好看,于是不約而同分開狼狽逃竄。
“路上的血估計是他們的。”坐在葉婵身邊的大胡子壓力實在大,“他們說有少年持劍行兇,我還以為他們也遇見女俠。”
葉婵眉尾一挑,翡翠耳環是虞娘子的,兩波山匪受傷無功而返,還有個少年劍客。
聽着怪有意思的。
她仔細算了算時間,約摸在一個時辰前,虞栎先遇到了一波山匪,然後不見了。接着幾炷香後,又有一波山匪摸到了送親隊伍。
嘶——
今夜的九華山真多人呀。
*
黃昏時分,少年劍客躲在喬木上休憩。
樹下路過了位穿着绯衣的娘子,複雜的婚服被已經換下了。此女子生得是眉清目秀,匆匆趕回去的功夫,迎面撞上了打家劫舍的山匪。
虞娘子好言相勸,丢下值錢的首飾想要脫身。
可黃鼠狼逮到雞,不肯輕易撒嘴,匪徒商議以虞栎為人質,去劫送親隊伍的嫁妝。
衆人的吵嚷聲打擾樹上人,少年驚覺不對,一個鹞子翻身背身擋在了虞栎面前。他朝着山匪咧着嘴角,朗聲道:“在下青陽宗應逐星,久聞娘子名諱。”
身後的虞栎乍一聽,支支吾吾道:“我...不認識你。”
目若朗星的少年,眼睛幹淨得猶如一泓清泉。他轉頭朝着虞娘子微微一笑,“沒事,我認識雷吟大哥。”
從天而降的攔路虎,山匪還沒見過,“你說你是青陽宗的,你就是青陽宗的,那我還是煙雨樓的呢。”江湖裡頂着着别家旗号裝搖撞騙的人,數都數不清。
何況青陽宗那般山遙水遠,這夥山匪完全不怵,“大家上!拿下這個不知死活的臭小子!”
要說青陽宗這一代弟子人才輩出,應逐星屬于半路出家,名氣比之其他還是略微遜色。
他随師父應淮在後山灑掃多年,直到三年前武林大會才在衆人面前嶄露頭角,連看着他長大的掌門江驚塵也被這小子猛不丁吓了一跳。
自家苗圃的小雜草怎麼長成喬木了?
小時候應逐星身子弱,學一套劍法于他而言難于上青天。
江驚塵早早就開導小孩人各有志,不要囿于他人的想法成見。青天是自己的,青陽宗也會永遠站在他身後。
少年卻從不曾這樣想,多年前應淮身廢,自他懂事起便發誓要在青陽宗有一席之地。
好叫那些說閑話的看看,他們師徒是如何揚眉吐氣的。
年幼的應逐星,偷偷在江驚塵耳邊說一個不大的願望。他說,他長大後要當宗主。
江驚塵隻是笑笑不說話,他願意縱容,畢竟自己可是孩子最親的師叔。
連應淮都比不過他的喜愛。
竹林裡高喊着當宗主的少年,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長大。
當年就屬應逐星和水雲宮那位年紀最小,才不過十六歲。結果這兩人在比武時僵持不下,打滿了兩個時辰,累得滿頭大汗,也沒決出個勝負。
一整個下午,在場的人閑的都打起了哈欠。
兩個門派的掌門都在台上坐着,江驚塵和白榆最終判兩人并列第三。
雙方被同門擡下去時,彼此都不肯認這個名次,嘴裡還嚷着要打,要打個三天三夜。
這場江湖盛事裡,兩名奔着拿第一的天才劍客,齊齊被搓了銳氣。
聽說武林大會後,應逐星一時想不開,連夜收拾包袱離宗出走了。
江驚塵知道的時候,人已經出了潼川府。
魚入大海,鳥上青霄。
少年也要去江湖裡走自己的路了。
遊曆江湖三年,應逐星認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俠士,雷吟就是其中之一。
他們交情不錯,虞栎這個名字也時常出現在雷吟口中,兩人定親已久,時常互通書信,彼此往來的信件都可以裝滿一整個箱奁。
外人勢必想不到,堂堂雷門少主居然是個妻管嚴....
應逐星回首讓虞栎放心,他的劍在夕陽下仿佛渡上了一層金光,三五招便輕易傷到了要處。
山匪見了血後落荒而逃,虞栎傻傻地站在原地。待到應逐星利落地擦幹淨劍身,笑着走到她身邊,“走吧,我送你回去。”
虞栎微微颔首,“多謝少俠。”
“沒事。”應逐星擺了擺手,“正好趕上你們的大喜的日子,不妨讓我去諸暨讨喜酒喝。”
血色殘陽落入山脈,虞栎面色慘白,霞光滿面也無法遮蓋的難看,山匪帶來的驚吓似乎還未褪去。
她沉默垂下眼眸,低頭尋路,
應逐星扛着劍,隔了三尺晃晃悠悠地走着。
......
直至夜幕降臨,兩人雙雙失去了蹤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