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季的一場雨又急又綿長,雨點如斷線的珍珠,忽聚忽散地敲打在院中的缸荷中,像是四處迸射似的。
池煙恭敬地站在堂屋,看着那些熱鬧的雨滴心也跟着狂跳着。
是激動是興奮,是等着辛娆的到來,承受着陸峙暴怒後被趕出府的期待!
從她第一眼見到辛娆戴着的那對耳墜,即便她不認得什麼珍品也知道那耳墜價值不菲,辛娆一個丫鬟哪裡來的這麼貴重的東西,自然是陸峙賞的!
可她竟然在金玉樓看到了那對一摸一樣的,問詢下得知是位戴着帷帽的女郎賣了的,她已然猜到是辛娆賣了相爺的賞賜,想到有這種可能時,她幾乎渾身的血液都跳了起來。
那對耳墜果然價值不菲,老闆開的價她自然付不出,她卻機靈,問梨夢借了相府的腰牌,說自己是辛娆,聲稱是相爺的意思,滿京的人自然都知道相爺的近身侍婢喚辛娆,哪裡還敢報價,便是虧本賣了,隻請辛娆姑娘在相爺跟前美言幾句,好将來做生意。
池煙面上笑着,心裡卻已經抓心撓肝地恨着辛娆。
憑什麼她能得到相爺的另眼相看,而她卻要被羞辱!
在男人面前,她從來沒輸過,她不甘心,她覺得都是辛娆擋了她的路,若是沒有辛娆,陸峙就能看到她,發現她的美知道她的好,她就能取代辛娆。所以她要賭一場,若是當真物有相似,她也沒有損失,若是猜對了,那她就能趁機将辛娆趕出府去!
看着坐在主位上,冷若冰霜的陸峙,她想她猜對了。她悄默聲地走到偏廳倒了茶走來,站在陸峙身側,手腕的梨香隐隐約約恰如其分。
“相爺,您喝口茶消消氣。”池煙善解人意地舉着茶杯。
半天不見動靜,池煙擡頭,卻見陸峙淬了冰的鳳目隻凝着門外,她捧着茶盞的手指微曲。
突然院子裡的雨聲大了起來,她收回茶盞回頭望去,是雨打油布的聲音。
恩泰在前辛娆在後,兩人各撐了一把傘疾步而來,雨水打濕了辛娆的裙擺,隻見她皺着眉拎了拎,恩泰回頭似是關切她一聲。
走入廊下,恩泰接過辛娆的傘,辛娆先進來了。
空氣中的潮濕使她的發絲染上了水珠,濕濕地挂下一兩絲來貼在了額角,堂屋點的燈亮極了,照進她一點星眸裡,滿目的焦急與困惑似是攢出水來,襯上她鬓邊的水珠,她整個人都像是暈在光裡。
池煙的心猛地一震,下意識朝陸峙看去,緊繃的心在看到陸峙神色未變時稍稍放下了心,對辛娆的恨意也更濃了。
在她看來辛娆已經是表面裝着天真無邪,卻最會賣弄風情的女人了。
“相爺。”
辛娆請安的聲音拉回了池煙的思緒,她期盼着見到辛娆跪在地上求饒的情景。
辛娆見到池煙在這裡也是微微驚訝,見她似乎快意的眼神,又覺得奇怪,再想到恩泰請她來時面色不對,心裡莫名,于是她帶着那種莫名的眼神看向了陸峙。
“你的耳墜呢?”陸峙開口,冷厲的眼眸凝着她,眼見她的眼神躲閃一瞬,他眸色驟沉。
辛娆借着拂過鬓邊發絲躲過陸峙的眼神,心裡盤算着:“在,在……在屋裡呢……”在陸峙跟前她不善于說謊,整個臉都紅了,聲音也在發顫。
堂中鴉雀無聲,隻聽到一些呼吸聲,恩泰始終站在門外,聽到裡面的說話聲,吓得頭也不敢擡。
突然“砰”的一聲,一個木盒從陸峙那兒飛到了辛娆的腳邊,辛娆定金一看,那飛燕耳墜的翅膀還在抖動。
她震驚地擡眼看向陸峙,陸峙已然起身,身姿鶴立,薄怒附面凝着她:“還在撒謊!”
辛娆忙是跪了下去頭點地:“相爺息怒。”
頭頂傳來陸峙壓抑的聲音:“本相給你的月俸很少嗎?”
辛娆心頭一顫,直起身來扁了嘴老實道:“有點兒少。”
這一回答,辛娆仿佛聽到了門外恩泰倒吸涼氣的聲音。
就連池煙幸災樂禍之際都不免震驚了她的老實。
辛娆的月俸在四大丫鬟裡是最少的,可能旁人都不能相信,整日見她穿金的戴銀的,以為她多有錢,畢竟是内閣首輔的近身侍婢,可是她的月俸真的很少,不及梨夢她們的一半!
陸峙好像忘了給她漲月俸似的,梨夢她們及笄後都給漲了月俸,唯有她停在及笄前。
“你還委屈上了!”陸峙如松如玉的身姿散出冷意來,“本相的私庫都給你掌管着,你還在乎這點銀子!”
池煙面色一僵難以置信地看向辛娆,她居然掌管着相爺的私庫!
辛娆可憐巴巴道:“那是相爺的錢,我隻是給相爺保管着鑰匙,我的月俸總共就那麼一點兒……”
陸峙像是被噎住了一般,氣得不願再多瞧她,“起來!”陸峙見不得她可憐的模樣,睨了她一眼重新坐了回去。
辛娆立刻喜滋滋地起來了,順手拿起了地上的耳墜:“耳墜我賣給了金玉樓,怎麼會在這?”她說着走到了陸峙身邊。
池煙被陸峙冰冷如寒潭的目光吓得臉色煞白,連忙跪了下去。
“相爺,奴婢……”
“拖下去,趕出府去。”陸峙心情極差,他不忍心處置辛娆,卻能拿别人開刀。
恩泰立刻沖了進來一下駕住了池煙的手臂,顧不得她哭天喊地地求饒,三兩下把池煙拖了出去。
辛娆猜到了大概是怎麼一回事,既然隻是趕出去,她沒有為池煙求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