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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纓對朝中事了解甚少。
看對方的衣着應當是官職一品,如此年紀就達到了父親半輩子都打不到的高度。
而太後與這名一品官員寒暄了許久,讓江夫人原本的計劃暫且擱置。
聽内容,似乎是汝南王的郡主有意要嫁給賀重錦,汝南王也對此人十分滿意,所以想借此機會撮合二人,全了女兒的心意。
眼看太陽下山,宮宴結束在即,這倒是把江母急壞了,再這樣聊下去,宴會結束,江纓便沒有機會彈琴,生生錯過了機會。
幸好,對方拒絕了,話題結束的空檔,江纓尚未反應過來,就被江夫人拉着快速到禦前跪了下來。
“太後娘娘、陛下,臣婦乃是當朝官員江懷鼎的家眷,家中獨女江纓,琴棋書畫樣樣精通,願求在宮宴上獻曲,以報皇恩浩蕩。”
江夫人的話與江纓所料,倒是大差不差。
江纓跪下地上,一側流蘇垂了下來,眼前是漆黑的地面,她閉上眼睛不敢擡起頭,耳邊敏銳地捕捉到了官員千金們的竊竊私語。
“那是誰啊?這般恬不知恥?”“江纓,你忘了,就是那個江纓啊!”“陛下和太後娘娘沒說要聽琴曲啊!八品官員的家眷就敢在禦前胡鬧?未免太......”“這江懷鼎的夫人莫不是瘋了?”
此刻,江懷鼎連忙跪在旁邊,他根本不知道江夫人帶着江纓私自來了宴會,也不知道江夫人會當着陛下和太後娘娘的面鬧上這一出。
這個節骨眼上他哪裡敢大聲呵斥自己自家家眷,隻能磕頭謝罪,兩腿忍不住隐隐打哆嗦:“陛下,太後娘娘,是臣的夫人不懂事,臣這就命人将她們送回府中,好好管教。”
江纓放在地上的手微微攥緊,見江懷鼎沒有扯動江夫人分毫,她依舊跪在地上,并沒有所動作。
違背江夫人的意願,拒絕入宮為妃,她已經花費江纓很多勇氣了。
何況,今日之事,八字隻差一撇。
她想做皇京第一才女。
她想要光耀江府,盡管這過程幾近坎坷,觸怒龍顔,冒犯陛下,也該拼勁最大努力當試一試。
誰知片刻後,江纓迎來的并非是小皇帝與太後的怒火,相反是一個清潤沉着的聲音:“太後娘娘,方才來遲,歌舞臣隻看了末尾,既然有人獻琴,如此正好。”
江纓一怔,刹那之間,所有的竊竊私語都在男人說此話時都平複了下去,死寂般的無聲。
他是剛才的......
太後看了一眼賀重錦,神色平和了不少随後對下面的江纓道:“哀家對你倒是有些許印象,你是每年桂試八雅的第二名,江纓。”
心提到了嗓子眼,江纓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:“回太後娘娘,臣女正是江纓。”
那個千年老二。
“你且彈給哀家和陛下聽聽吧。”太後道,哀家也許久未聽琴了,你這個年紀,所彈的琴聲自然純粹,倒适合靜心。”
“臣女謝太後娘娘恩典。”
很快,陽春白雪傳遍了整個宮宴,江纓認真彈琴,視線無意之間落到了方才的位置上,那裡早已空無一人,賀重錦不知去向。
剛才,是他有心幫助自己?
江纓正想着,刺耳的琴聲打破了所有,焦尾琴的琴弦猝然斷裂。
她彈琴的手僵在半空,大腦一片空白。
忽然意識到,焦尾琴年頭,近些日子以來又日夜被她彈奏,再加上方才走神的緣故,琴弦支撐不住就這樣斷了。
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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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夠了江夫人的苛責,江纓将紅豆留下來,獨自離席,想在宮園之中散心。
今日的失誤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。
所幸,太後是個明主,念在琴音無錯,是焦尾琴斷裂的緣故,隻罰了江懷鼎一個月的俸祿,就此揭過。
不過雪廬書院的事,算是泡湯了。
晚畔的風拂過竹林,竹葉在空中打着旋落在了地上。
有時,她隻恨自己不是男子,而是家中獨女,無兄無弟,沒能頂立家業,幫扶父親。
江纓抱着焦尾琴,漫無目的地走在鵝卵小徑上,這裡好像沒有幾個人來過,滿地的枯黃竹葉無人打掃。
夜深了,江纓意識到該回去時,芙蓉繡鞋的鞋尖忽然撞在了柔軟的衣物上。
什麼東西?
地上……躺着一個人?
這裡皇家宮園的最深處,沒有燈,月光被厚厚的雲層遮擋,難以看清這個人的臉。
不過,可以肯定對方是男子,因為她摸到了平坦結實的胸膛,如果是女子,那地方則是軟乎乎兩團肉。
她将男子扶起來:“公子,醒醒。”
原以為對方隻是昏迷着,結果她纖細的手腕被他猝然擡起的手握住,是怎麼也掙脫不開的力道。
“???痛,放開。”
打記事起,就沒有男子這樣接觸過她,何況是陌生的,從未見過的。
男子仿佛神志不清,沙啞呢喃:“遠離我……茶裡有……”
好耳熟的聲音!
她尚未反應,富有侵略性的,失去理智的吻就覆了過來。
來勢洶洶,猝不及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