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晨曦微露,朝晖初照之時,趙錦繁就醒了。她用素簪簡單束起烏發,換了身輕便的窄袖胡服,穿上長靿靴,趕去皇家校場赴約。
楚昂來得比她還早,他一向習慣比她早到。
一路上,她都在思考着怎樣才能說服楚昂。
昨夜入睡前,福貴說過的一句話,在她腦海盤旋。
“少将軍是信王倚重的人。”
楚昂是個信念極其堅定的人,凡是他認定的事,誰也無法改變。他既與信王關系緊密,那想要說服他前去保皇派老爹的壽宴之事更是難上加難。
校場上,旌旗獵獵,塵土飛揚,數百士兵執槍在此操練。楚昂玄衣披甲騎在馬上,劍眉星目,挺拔健碩,實在英俊得很突出。
趙錦繁自人群中一眼望見了楚昂,朝他招了招手。
楚昂瞥見趙錦繁朝他招手,輕輕一提缰繩,朝她而去。馬蹄聲起,卷起一縷縷飛沙,很快他就到了她面前。
少年時的楚昂意氣風發,目光如熾,渾身透着股肆意灑脫的勁兒,現如今年歲長了,眼神裡多了幾分從前沒有的陰沉冷厲。
他走馬上一躍而下,還沒等趙錦繁開口,便先道:“三日之期已到,我說過,若你今日能做到,我便答應你去老頭的壽宴。”
趙錦繁有些懵:“做到……什麼?”
“忘了?”楚昂面色一沉,自嘲地笑了聲,“你總是這樣,從不把我說的話放心上。”
這卻是冤枉趙錦繁了,她确确實實是記不得了。
楚昂沒給她好臉色,擡手指了指位于她正前方的箭靶。
“給你三箭,你若能有一箭射中靶心,我便從了你的願。”
趙錦繁望了眼前方離自己百步遠的箭靶。
楚昂與她一同長大,對她的騎射技藝有幾斤幾兩很了解。從前楚昂常常嫌棄她的騎射,用他的話來說就是“簡直爛到家了”。除非趙氏祖墳冒青煙,否則讓她百步穿楊正中靶心,恐怕比登天還難。
這等同于是毫不留情拒絕了她。
趙錦繁垂眸接過楚昂遞過來的三支羽箭,猶豫片刻,還是應了下來:“好。”
很快,身旁侍從取了弓過來。那把弓足有十餘斤重,趙錦繁顫顫巍巍舉起弓,吃力地邁開腿,看上去整個人底盤不穩,連拉開弓的力氣都沒有的樣子。
她拿起羽箭抵在弓弦上,屏氣鉚足勁拉開弓,正要放箭,楚昂忽從身後按住她的手。
“等等。”
趙錦繁微愣,仰頭看向他:“怎麼?”
他的目光在她白皙的脖頸處停留片刻後立刻移開:“你身上有傷,先回去把傷養好,改日再來。”
趙錦繁按了按脖頸上的瘀痕,她自己都沒留意到這處有瘀痕,大約是前日摔下馬時弄傷的。
“無妨的,隻是小傷。”
“陛下還是請回吧。”楚昂語氣說不出的疏離客氣,“别讓人說我欺負你。”
話畢,他轉身上馬,便離開了校場,不給她再開口的機會。
*
楚昂走後,趙錦繁乘着禦辇回宮。
初春多雨,潤物無聲包裹着群山翠微。禦辇軋過濕滑的青石地闆,穿過皇城重重朱牆,途經後宮舊址。
昔日後宮三千佳麗,珠光寶翠,競相争豔,自先皇死後閑置多年,冷寂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