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沒等趙錦繁煩心完如何應對楚昂的事,次日早朝上,沈谏又帶來另一個讓人頭疼的消息。
“過些日子便是大朝會,屆時京中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員,國子監和地方州縣的舉子,各地藩王和皇親國戚,以及周邊各國派遣來京朝貢訪問的使者都會前來參朝。”
簡而言之就是讨人厭的親戚,表面和氣的對家都會找上門來。
不過趙錦繁記得每年的大朝會都是定在元日或冬至日,眼下正值初春,為何忽然要舉辦大朝會?
正疑惑着,便聽沈谏繼續說道:“去歲隆冬格外的冷,潼關以北大雪封山,官道多處結了厚冰,各方人員行路實在危險。為避免造成人員傷亡,攝政王下旨将大朝會延後至今春冰雪消融之後。”
趙錦繁瞄了眼底下那幫(對信王)忠心耿耿的臣子,應付着恭維了一句:“仲父真是細緻入微,凡事都思慮周到。”
沈谏接話道:“往年攝政王體諒陛下新登基,對朝中諸務不甚熟悉,大朝會皆由他替陛下代為主持。然則前些日子攝政王因公離京,未必能在大朝會之前趕回來。故而此次大朝會,需由陛下親自操持。”
底下站着的保皇派聞言,第一個不同意。
“臣有異議!陛下重傷剛愈,龍體欠安,怎能如此操勞?”
誰都知道小皇帝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,平時沒事裝裝樣子還行,動起真格來誰知道會搞成什麼樣子。
大朝會不僅是大周一年一度的盛事,更關乎大周國威。屆時來參朝的可不止大周人,若是在外邦人面前搞砸了事,傳出去必定讓四海八方嗤笑。
保皇派反對之聲四起,權臣派也坐不住了。
“陛下身為一國之主,主持大朝會本就是其應盡之責。你等從前不是總說攝政王不肯放權?現如今遂了你們的願,你們怎地反倒不樂意了?”
權臣派的一句句反問,逼得保皇派面紅耳赤。
就在各派争執不休之時,沈谏如同定音錘一般,再次開口:“陛下不必憂心,臣定當盡心竭力協助陛下。”
一句話将所有的矛頭都轉向趙錦繁身上。
話趕話都說到這份上了,坐在高台之上的趙錦繁也隻能應承了下來:“既然如此,那便有勞沈卿了。”
保皇派諸臣心裡一涼,再看看龍椅上的小皇帝一副無知無畏的樣子,那心更似寒冬飄雪一般涼了個透徹。
下朝的路上,福貴臉色難看:“他們這是給您下套呢,大朝會若是出了岔子,信王豈不是更有理由取代趙氏執掌江山了。”
趙錦繁寬慰他道:“凡事都有兩面。此事若我做得不好,自然如你所說。但若我做好了,不是既能給趙氏争回顔面,又能讓保皇派信心大增嗎?”
福貴憂心忡忡:“可信王的人又豈會讓您就這麼順順利利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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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闌人靜,丞相府水榭亭中。
禮部侍郎張永坐在棋盤一側與沈谏對弈。他執黑棋先行,想到今日沈谏在朝上對着小皇帝說的那番懇切言辭,邊落子邊道:“相爺當真打算竭盡全力幫陛下?”
沈谏指節分明的手揀起一枚白棋:“你說呢?”
張永察言觀色,笑道:“相爺代攝政王執掌朝政,日理萬機,恐怕不得閑。不過場面話還是要說上一說的。”
“相爺莫怪我多嘴,陛下初出茅廬,遇到些棘手的事也是在所難免的……”
言下之意是要沈谏給小皇帝添添堵。
“你放心。”沈谏目光微斂,“即便我不出手,也有的是她煩的。”
說着在棋盤上落下一子,擡眸看向張永:“到你了。”
張永一愣,低頭看棋盤,隻見棋盤之上白子不知何時已将黑子重重圍堵,黑子窮途末路,這盤棋他輸得徹底。
他面對着眼前這個男人,心間鬥然生起一陣壓迫感,咽了咽口水,忙拱手道:“相爺棋藝精湛,微臣自愧不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