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逐梅無奈，待她吃完飯團後，從袖中拿出一包藥來，說道：“這是我自制的消食丸，小娘子不妨一試。”說完兩三下打開紙包，露出幾粒黑漆漆的藥丸來。

“我怕把藥丸弄濕，”程奇瑛剛把自己的碗筷洗好，手上還有殘留的水珠，見狀便雙手向上，攤開掌心，“蕭郎君給我一粒便好。”

蕭逐梅的手指在她的掌心停留一瞬。

程奇瑛像是忘了自己先前說的話，一口将消食丸放進嘴裡。蕭逐梅在一旁看着，提醒道：“不用含着，直接嚼碎了就行。”

程奇瑛卻是感覺嘴巴一酸，連牙都酸倒了，皺着眉含含糊糊道：“你這消食丸為何如此酸？”

蕭逐梅抿嘴笑了一下，看她往常狡黠的眉眼此刻變得有趣起來：“我這可是辛辛苦苦熬了許久，一顆藥丸裡，光山楂用了足有五六顆。按我自己的口味來的。”

她那貓似的眼睛裡透出幾分埋怨：“你自己怎麼不吃？”

“我現下不想吃。”蕭逐梅逗趣似的說道。

蕭逐梅慢慢将消食丸包好，準備放進袖子裡。

程奇瑛見他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，目光下移，又見他抿了抿唇，那菱形的唇珠上顯出幾分水澤，心中無端生出幾分惱怒來。她滾動喉嚨，吞咽下藥丸，猛然上前，伸手奪過他的紙包。

蕭逐梅還沒反應過來，就感覺到唇間被塞進一顆東西進來，一時愣住了。

程奇瑛斜了他一眼：“吃吧，不用謝我。免得你晚上吃多壞了腸胃，一時半會兒我可找不着新的賬房。”

等回過神來，那罪魁禍首已經施施然離開廚房了。

程奇瑛和芸娘先前說好，短雇一個月，每七日結算一次工錢，每日20文。饒是有幫手，程奇瑛也感覺到吃力來。她翻翻帳，打算等芸娘幹完活之後再去找個幫廚，這樣也不用從早幹到晚，一個月回家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。

第二天，程奇瑛還是抽空回了程家一趟。因為天氣漸漸冷了起來，飯館後面的房間裡如今還隻有夏衫和夏秋蓋的幾床薄被子，她打算拿些冬日換洗的衣衫。

打開門的自然是程奇瑜。

程奇瑛蹙起眉頭：“大哥，你怎麼眼下一片青黑？”三娘和四郎這幾日都在她身邊待着，按理不應如此。

程奇瑜打了個大大的哈欠：“無事，晚上看書看得晚了些。”

程奇瑛這才想起來，離考試隻有一個多月，程奇瑜怕是考前焦慮，給自己太多壓力。

程奇瑛不理他，徑直去了廚房，見有人做飯的痕迹，心下總算舒服幾分。

她再去庫房，數了數家裡剩下的蠟燭，冷着臉出來，大踏步進了程奇瑜的書房：“你到底熬夜熬到什麼時候？”

程奇瑜見她神情，支支吾吾不敢說話，打算糊弄過去。

程奇瑛一拍桌子：“我之前想着，我開飯館，自己吃飯總是比常人晚，和你的時間對不上，不能總讓阿知送飯回來，便讓你和三娘四郎自己弄。現下看來，一日三餐倒是沒問題，

哪裡能想到，這才多久，你讀書快讀成傻子了？勞逸結合你不知道麼？大半夜的讀到最後，腦子都成漿糊了！這樣下去，是會壞了身子的！有人熬夜讀書，活活把自己給讀死了！你如今是年輕，可日積月累的總會出問題的！”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那種死亡的痛苦。

程奇瑜連忙上來給他順氣：“好阿瑛，好妹妹，你别氣，我再也不熬夜了。”

程奇瑛卻不肯輕易就算了，當即決定：“這段時日你就住在我店後面，雖然小是小了點，但還算有間房有床。哼，沒人盯着你就不當自己是回事兒！”

程奇瑜花了半晌才讓她順氣。

等程奇瑛不氣了，他才慢慢道，“我隻是心急了些……不科舉，不做官，以後如何養活你們？如何探查爹當年死亡的真相？”

程奇瑛盯着他，說道：“第一，我現下就可以養活一家人，能将三娘四郎養好，家中還有富餘。第二，爹當年的事，無非隻有幾種，要麼是仇家，要麼是擋了别人的路。你要查，定然要花費許久的時間，也極有可能得罪别人。别的不說，總得顧及三娘四郎他們吧。”

程奇瑛卻還有更冷酷的話沒說出來，活人總比死人重要，四個活人比一個死人更重要。

程奇瑜喟歎。程奇瑛卻不給他那麼多時間，輕拍他胸膛：“快來幫我收拾冬季的被褥。”

程奇瑛趁着天晴，把冬季的厚被子拿出來在太陽底下曬。拍打幾下，陽光下泛起陣陣輕塵。

程奇瑜也抱出一床，慶幸道：“我方才看了一下，幸好被子不曾被鼠蟲咬壞。”

程奇瑛說道：“不過家中要添些新衣了。三娘四郎夏季的衣衫短一點兒不要緊，可冬天的厚衣服短了容易生病。還有你去科舉考試，也得做件厚大衣，到時考場上寒風呼呼吹，往年多少人豎着進去橫着出來。反正家裡如今不缺這幾件衣服的錢。”

程奇瑜：“行。都依你。”

一番忙碌後，程奇瑜跟着程奇瑛回到程氏飯館。芸娘恰好在飯館外徘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