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奇瑛隻好閉上眼睛發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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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逐梅将最後一根銀針放進袋子裡收好,從程奇瑛房中退出。
柳七跟在他身後:“蕭郎君,這針法有用嗎?”
蕭逐梅道:“我不确定,多數情況下,應是有用的。待一個時辰後再看看吧。”
話音剛落,便聽見飯館大門外傳來的敲門聲:“有人麼!有人麼!”
蕭逐梅對柳七說道:“你去端盆熱水,幫小娘子再擦擦汗吧。”他自己卻走到前堂,打開大門。
是臉生的閑漢。
他臉上堆着笑,對蕭逐梅的打扮恍若未見:“郎君,我是來帶話的。程家郎君說他和三娘目前一切安好,多虧了二娘托人帶回去的東西。勞煩您轉告程家二娘子。還有,您要是有什麼動靜,那人都知道。”
說完話,他縮起脖子,直接将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塞給蕭逐梅,然後一溜煙跑了。
蕭逐梅掃視周圍,發現前幾日程奇瑛立着的牌子不知何時不見了。他關上門,打開被塞到袖子裡的信紙:“藥方在末尾。藥材已送至。靜待勿出門。”
赫然是曾紹的字迹。
蕭逐梅扯下面上的紗巾,眼中充滿少見的怒意。他胸膛大幅度起伏,快步回到房裡,氣得直接将信紙揉成一團,然後丢到炭盆裡。
火光很快吞噬了染着墨迹的紙。
這疫病乃是天災,曾紹隻不過順水推舟,冷眼看着一切發生,并未阻止。
蕭逐梅獨自坐了半晌,直至炭燒盡,房裡漸漸變得冷起來,這才起身去廚房熬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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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奇瑛五官皺成一團,咂摸嘴巴:“這藥怎麼喝起來味道不一樣,好苦!”
柳七在旁邊說道:“蕭郎君說,這是他想出來的新方子。”
“太苦了太苦了!”程奇瑛此刻精神好了些,這幾日總是喝藥,渾身都是藥氣。
“我要喝粥!”程奇瑛舔舔嘴巴,她十分想喝美齡粥,于是說道,“要提前泡好糯米和大米,然後放到煮沸的豆漿裡。等到米花出現時放燕麥,再放冰糖和碾碎了的山藥泥。最後放百合!柳七,你記着了嗎?”
柳七說道:“知道了,小娘子。”
“還要多放點糖!”
端上來的粥,從外表看有些像米糊,但口感卻豐富得多,大米提供米的清香,糯米嚼起來有軟軟的顆粒感,山藥染上豆漿的甜,喝一口,香甜軟糯。
程奇瑛對柳七贊揚道:“你還撒上了桂花碎和枸杞,這樣賣相更好。”
柳七迅速往外瞟了一眼,見沒有人才說道:“這粥是蕭郎君煮的,他不讓我幫忙。”語氣依舊是硬邦邦的。
“咳咳咳,”程奇瑛嗆了一聲,“……平日裡他可是一有時間就回房作畫看書的。”
“蕭郎君說,他要想事情,手上做些不動腦子的活才好。”
“果真是個閑不下來的人。”程奇瑛喝完最後一口粥,将碗遞給在門外等待的柳七。
“怎麼覺得你憂心忡忡的?”程奇瑛接過黑乎乎的藥,問蕭逐梅。
蕭逐梅回神,言簡意赅:“沒事。”
“嗯……我想等好了之後,回家去看看。也不知我大哥和三娘四郎他們怎麼樣了。這病是不是像天花那般,不會得第二次吧?”
蕭逐梅歎了一口氣:“小娘子,你就算好了,身子也還虛得很,風邪易入體,萬一得了風寒,豈不是功虧一篑?”
程奇瑛悻悻道:“哪有那麼容易。我好歹還有你在這,可是我大哥那裡隻有阿知,要是有人病了,可沒有大夫一直待在那兒。”
蕭逐梅心猛地跳了一下,被她無意間的話語弄得像個傻子,呆站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。
他一向溫和,這時話語間卻透露出少有的強硬:“不行。最好一個月内都不要不出門。最新的藥方我已經托人給程大哥帶去了。”
“你!”程奇瑛臉色通紅,感到一陣頭暈,伸手指着他,感覺心髒跳的極快,咚咚聲傳到耳朵。
她躺回床上:“我不和你說了,心跳得難受。”
衣料摩擦的聲音由遠及近,停在床邊。蕭逐梅低頭,微涼的手指放在她的額頭。
“還是有些發熱。要保持心情平和,靜卧修養。不然有你難受的。”
少許發絲随着動作掉落下來,輕輕掃過程奇瑛的臉頰。
她臉上泛起陣陣癢意。
“你早些睡吧。”蕭逐梅離開床邊,吹滅燃燒的蠟燭。
吱呀一聲,門被合上,隻留滿室寂靜。程奇瑛在黑暗中大睜着眼,摸了摸臉,感覺那股癢意還停留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