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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奇瑛右手卷着自己的碎發,又捋直了,如此反複幾次。
雪被踩在腳下,發出輕微的咯吱聲,在寂靜的梅林中尤為明顯。
“小娘子準備何時回飯館?”
“自然是過幾天了,難不成我還會不回去?”程奇瑛道。
蕭逐梅無奈笑道:“我以為,程大哥考中舉人後,你便不會再開飯館了。”
程奇瑛與他肩并肩慢慢走着,聞言,不服氣道:“我大哥是我大哥,我是我,難不成因為他中舉,你便覺得我不能幹些‘抛頭露面’的事了?”
“我沒這個意思,”蕭逐梅停下腳步,微微低頭,對她道:“我隻是……”
他止住話頭,忽然不知說些什麼才好。
“你該不會是怕我不開了,不給你工錢吧?”程奇瑛疑惑道。
蕭逐梅轉頭,哼道:“才不是。”
程奇瑛側頭見蕭逐梅說話,嫣紅色的唇一張一合。
他的唇形其實十分好看,唇珠明顯,下唇飽滿。
這樣白的雪,這樣紅的梅,越發襯得蕭逐梅面如冠玉,好似畫中人。
程奇瑛感覺他的發又輕輕掃過她的面頰,讓人面上心中都直發癢,就像那夜一樣。
便一股熱血上頭,脫口而出:“你可有中意的人?”
蕭逐梅微微瞪大眼睛,似是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驚到了,不過很快又恢複原狀:“我為何要告訴小娘子?”
程奇瑛做了不肯罷休,于是踮起腳,捧起他的臉,直勾勾看着他:“可是我好像有些喜歡你,怎麼辦呢?”
是了。她本就是這樣莽撞大膽的人,想到什麼便說、便做,單刀直入,從不猶豫。
蕭逐梅被釘在原地,一動也不動。
一陣北風吹來,紅梅裹着雪花簌簌掉落,恰好掉落在他肩頭。
他卻全然無知覺,隻感覺到程奇瑛冰涼的手指和溫涼的手掌。
她在輕輕摩挲他的臉。
蕭逐梅的眼神與她避無可避地交彙。他聲音艱澀:“我……”
完了。他完了。
她張揚又得意。
他欣喜又恐懼。
蕭逐梅喉結滾動:“為何……是我?”
“你萬事都要問為何?”程奇瑛笑眯眯地看着他,開玩笑似的說道:“因為我對你見色起意呀。”
蕭逐梅不吭聲了。
“說話呀,呆子。”程奇瑛見他這模樣,将手收回來,右腳輕輕踢了一下他的小腿。
蕭逐梅仍舊站在原地,但扭過臉去,盯着枝丫稀疏的梅樹。
程奇瑛不得不把他的臉掰過來,見他視線往下,就是不與她對視,輕輕哼道:“平日裡那麼機靈一個人。”
“你睫毛上有雪。”她擡起手,指尖輕輕劃過他的眼。
然後踮起腳,湊近至他臉龐,作勢親吻。
蕭逐梅連忙推開她,眼中滿是震驚,臉色發紅,後退走了幾步,正好靠近了。
程奇瑛見他這狼狽慌張的模樣,也沒上前。
明明沒親到,她卻語氣認真:“你先前吃了什麼,嘗起來有些甜。”
蕭逐梅站好,簡直語無倫次了起來:“你,你!簡直胡鬧!男女授受不親!”
“哦,”程奇瑛一臉無所謂,“那我以後不這樣了。”
冷風時不時地吹來,将她的臉吹得有些疼,這時程奇瑛才想起,今早出門前忘記在臉上搽面脂了。之前打人出了一身汗,好在衣服夠厚,不至于渾身打戰。饒是如此,大病初愈,又活動了一番,她站久了也有些累。
見蕭逐梅臉上紅暈未消,既未說拒絕的話,也未說自己,程奇瑛自覺話已說完,留給他思考的時間,便萌生離開的想法。
“我去找朋友家去了,你一個人在這待着罷。”程奇瑛頭也不回,不去看蕭逐梅的表情,轉身要走。
才踏出一步,蕭逐梅便緊緊拽住她的小臂:“不許走!”
程奇瑛轉頭,見蕭逐梅也許是因為緊張,不經意間抿了抿嘴,飽滿的唇沾染上幾分水色。
蕭逐梅靜默着望向她,眼中有微微的波瀾,過了一會兒才說道 :“我方才,吃了茯苓糕。”
“好巧,我也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