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哼！冤枉？”嬷嬷擡起下巴，睥睨着跪下的人，“我的眼睛絕不會出錯。當今聖上登記後的第一件事，就是下旨誅了幾家的九族，其中便有犯了謀逆之罪的童家！這女子活脫脫與童家主母一個模子出來的！掐指一算，哼，童家女兒也是這個年紀了！”

樊家三人聽到誅九族就腿抖起來了，止不住磕頭：“我是真不知道！”

“誰會想到這瘋婆子是犯官家眷啊！”

謝铮淡淡道：“人我要帶走，恰好我也有進宮的牌子，要将人交給聖上。”

程奇瑛沉默看着，侍女态度不善地将神志不清的女人拉扯走。

女人态度溫馴，沒有反抗。

謝铮和嬷嬷連騙帶吓，将跪地上的幾人恐吓完一番，這才帶着人離開。

程奇瑛上了馬車，緊張道：“快些走吧！讓男健仆殿後！”

手心裡汗津津的，用力活動幾下，還是泛着冷。

“真是些蠢貨！”謝铮大馬金刀地坐下，難得罵了句，“将良家子重做妻妾，本地鄉老還不上報！蛇鼠一窩沆瀣一氣！”

瘋女人坐在程奇瑛右邊，眼神定定的，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
程奇瑛苦笑：“律法是一回事，做起來又是一回事。

誰知道人是否一開始便瘋了還是被折磨後變成這樣的。若真是……嬷嬷說的那般，那定然是被拐賣後流落到鄉間。

但凡拐賣，多涉及幼童女子，乃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。便是丢了，也翻不出什麼水花。若真要像處理三謀之罪一般，人販子好歹會大大減少。但這種事——沒油水。

謝铮美麗狹長的眼睛透出針一般的目光：“哼！沒水花。那倒未必！”

瘋女人眼睛眨也不眨。

謝铮話鋒一轉：“今日發生這事，大家都失了心情，還是暫且回城去可好？我派人去查查她的真實身份。下次，下次定讓你好好地在鄉間享受一番。”

程奇瑛憂心忡忡：“假如她家中已無親人，神智又一直無法恢複，那可怎麼辦？”

她看向這女子，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姣好五官，但也僅僅是一點。肌膚粗糙、皲裂，因為長時間待在屋子裡，皮膚白，但坐得歪歪扭扭，仿佛很久沒坐在椅子上了。

程奇瑛扭過頭不忍心再看。

日頭漸漸落了，馬車在暮色中向城裡駛去。一路颠簸，程奇瑛坐得骨頭都要散架了。馬車終于在飯館門前停下。

下車前，謝铮叮囑道：“你放在我那兒的小孩兒，待會兒我給你送回來。不用擔心他生父的事。”

程奇瑛點頭，提起裙擺跳下去。

阿知和柳七正忙得熱火朝天，見到程奇瑛，面上驚訝：“小娘子為何去了這一會兒就回來了，不是說待十天半個月的麼？”

程奇瑛手上接過活計，長歎一聲：“遇到了些事情，嗯……待會兒再說。”

一波又一波客來客往。送走最後一位客人，幾人終于可以祭五髒廟。

就弄個簡單的金錢蛋，再做個雞蛋土豆泥和肉丸青菜湯。

新鮮的土雞蛋放進水裡煮熟，用冷水沖洗後剝開殼。菜刀沾水，輕輕将雞蛋切成片，然後裹上澱粉。

程奇瑛将雞蛋片平鋪在鍋裡，等到兩面煎得變了顔色，便将雞蛋盛出。

紅彤彤的辣椒和猛火油發生碰撞，辛辣刺鼻的香氣讓柳七不禁打了個噴嚏。

金錢蛋沾染上辣椒油脂，再倒入姜蒜等佐料，爆炒一會兒就可出鍋食用。

待到菜都做完擺上桌，新來的賬房先生捋着胡須，盯着金錢蛋良久，終于伸出筷子嘗了這稀奇古怪的菜一口。

舌頭像被鞭打過一般！他“嘶”了一聲，道：“也不是茱萸，味道竟然這般辣!”

他不裝仙風道骨了，不知從哪拿出一壺酒來，灌下一口，暢快笑道：“這辣味配酒，倒真是新鮮，爽快！哈哈！妙哉，妙哉！”

看樣子不像是不常飲酒的。

程奇瑛：……您也沒說您是個酒鬼啊！

剩下三人面面相觑。

等到終于吃完飯，這位仁兄喝着酒飄飄外去外面晃蕩了。程奇瑛這才開口，訴說今日所見所聞。當然，她隐去了嬷嬷的猜測。

阿知和柳七卻是見怪不怪。他們這些年來見得多了，比這悲慘的數不勝數。

柳七語氣低着頭，語氣硬邦邦的：“這女子幸也不幸，算是好的了，好歹有個栖息之地。顔色生得好，若是被賣到那腌臜的地方，身子早就垮了。能不能活到今日還難說。”

程奇瑛又長歎一聲。氣氛沉悶起來。

就在這時，卻有不速之客登上門來。

“這位小娘子，還請将我家小郎君換來！”

來人家仆模樣，聲音粗粝，動作倒是客客氣氣的，但實際上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