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懸崖邊上坐了起碼有一個小時左右,才梳理清楚現在的情況。
老闆肯定是犯事兒了。至于這事兒是他活該自找,還是牽連無辜暫且無法推論。但憑直覺,可能和公司這次設備故障有關系。
陳恩被辭退得莫名其妙。也許是老闆起初想開除一個“臨時工”做墊背的?暫且存疑。
因為書中世界和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速并不一樣,我無法判斷外面的事件發生的時間節點,也沒辦法确認現在到底過了幾天。
當務之急還是先通關主線,隻有出去了才有希望弄清真相。
等心情平複了許多,身體在低溫刺激下打了個噴嚏,腳邊的塵土和碎石被動作挫起,翻滾着跌入萬丈深淵。
死勁兒過了之後,低頭再看連渣都找不到的石子兒,不禁一陣後怕。
差點兒就掉下去了,還好我褲子松垮。
劫後餘生的恐慌感退卻之後,這才想起來得先想辦法離開這兒。我回身看西洲年,微微一沉吟:“你還有多少力氣?”
西洲年轉了轉眼珠,好像在說,就這。
“唉,廢物點心。”沒辦法,我還得研究一下怎麼把他運上去。
我的想法是延長一些安全繩的長度,足夠把西洲年拴住,但又能暫且平躺在地面,不讓繩索繃直受到額外的重力。
等我自己先爬上去,再反過來拉西洲年。
天才。
此刻安全繩末端離地面約差一米不到的高度,如果想達到像起吊機那樣的效果,将西洲年拽上來,按照人體力學原理,至少要攔腰或者将雙腿吊住,其他關節很有可能直接脫臼。
我最後選擇了攔腰。盡管他腹部有傷口,但是如果拽着腳踝風險會更大,但凡我中途脫力松手,他就要面臨頭朝下的慘狀。
這畫面,光是想一想就慘不忍睹。我都有點兒可憐他了。
我的頭發剛好被西洲年編成了細柳麻花,找來一根布條卡着肩膀的位置将發辮捆住,拿刀一把割掉,又幾根聚在一起打結,逐漸連成一條長繩。
拎起來量了量,和我身高等長。圍在西洲年腰上比了比,穩穩夠繞兩圈兒多。
幸虧古人講究“身體發膚受之父母”,不常剪頭發,六公主的身體還能湊出一截子臨時繩索借我用用,不然我真的落魄到要扒自己僅剩的衣服了。
我很珍惜地将頭發拴在安全繩最末端,公關卻頗為不滿意:“主幹,你有沒有想過,你做了這件事以後,皇帝和後妃會怎麼說你?前朝文武百官會怎麼想你?”
“狗嘴裡吐不出象牙。”
自打剛才得知系統離職,老闆有待蹲号子,我已經徹底不考慮和公關聊天的措辭體不體面。這個破世界,趁早離開最好,走不了的話,那就随便活一活吧。
還能怎麼着?就算我罵他,他莫非願意跳進來把我打一頓嗎?
他不能。
公關憋了半天,隻擠出這麼一句毫無攻擊性提高的廢氣:“古人講究體膚完全,你自斷長發,肯定要惹非議。我隻是擔心你。”
“在全屍和殘缺的活人之間,我目前還是偏向選擇當一個不完整的活人。”
說話的功夫,西洲年也固定好了,我拉動了幾下檢查,然後扛着他的手臂将他攙扶到崖壁依靠:“你在這裡呆着,等我脫身就來拉你。這繩子畢竟是頭發做的,打滑,别手欠扣它。”
西洲年卻說:“請公主過來,我有句秘密非附耳相告不可。”
“啊?”
搞什麼,神秘兮兮的。
不過眼看就能離開,我滿心注意力都放在檢查繩索上,擔心它會不會不夠結實,并沒有多想。
見西洲年的态度很堅持,我蹲下身毫無防備地湊近他:“好,你想說什麼?”
他本來柔弱無力的手猛地擡起來,虎口收緊,捏住我的臉頰兩側,将我的頭掰到正對他的位置。
大爺的,我嘴都被他給捏撅了,可想而知這下有多用力。
在我心底還來不及氤氲升騰出火氣之前,他傾身靠近,半咬半吮在我嘴唇上。
水乳交融,舌尖相碰的瞬間,一股細密的刺痛從他口中攀附到我身上,仿佛荊棘叢潛滋慢長進入血肉。
靠。
經常摸電門的朋友一定了解,電流自帶吸力,會讓觸電的人無法主動脫身。
各大安全消防知識講座反複提醒群衆,營救觸電人員需要用木棍等絕緣物體将接觸位置撥開,決不能親自上手拉人,否則會你吸我我吸你連成一個串聯電路……
這也是我現在的處境。
我跟西洲年串上了。
大意了。
我直到失去知覺都怎麼也沒想明白,西洲年的舌頭到底為什麼會漏電。
……
光屏一直在振動,有未知用戶在堅持不懈地給我打電話。
下雨了,我被令人煩躁的嗡鳴聲以及漫天的水聲吵醒,下意識砸吧了一下嘴巴,眼淚登時就下來了。
他爹的,西洲年斯斯文文一個人,竟有雷霆萬鈞之力。我被電的到現在舌尖還發麻。
罵罵咧咧地爬起來,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廣袤曠野。我明白這是西洲年已經爬上來,還“大發慈悲”把我帶出來。扔在了路邊。
真是謝謝他,他如果把我一丢,再把繩一撤,我真沒地方哭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