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司防火牆和防盜門一樣形同虛設,他們能闖進來,也完全可以簡單粗暴地霸占信号頻道。
戴墨鏡的男人指揮系統幫自己登錄程序:“從現在開始,我是你們的‘公關’——你要聰明一點兒,但别太聰明,明白嗎?”
“……嗯。”系統看着走廊裡那幾把空洞洞的槍口,喉結上下滾動。
這些人有能力殺他,也就是說,他的命運從現在開始無線趨近于死亡。
假如他敢直接用對内語音把此刻的情況描述給主幹,他毫不懷疑門外的人會一槍崩了他的腦袋。
内世界,主幹還在喊他:“系統?你又跑去哪裡了?”
“說點什麼,别讓她起疑。”門外的男人以命令的口吻下達最後通牒。
系統眼底的光沉了沉。
他得提醒她,他得自保。他想押一記孤注。
“主幹,我現在寫一條檢測程序過去。一會兒你務必提出讓五皇子随你一起出征,路上注意觀察光屏。”
陳恩畢生手速和機智都在此刻調動勃發,人的潛力是無限的,他在極短的時間内完整設計了一段檢測系統故障的插件代碼。
然而還未發送,已經感到皮膚一涼,被一枚小型激光槍抵住頸椎,“别輕舉妄動。”
黑墨鏡片反光清晰地倒映出顯示屏上的文字,男人認出了陳恩設計的代碼邏輯,輕聲一笑:“故障檢測處理?就你們這樣子也想查湯問?”
系統不知道“湯問”是什麼,為人處世的常識讓他明白這時候不能亂回話。
男人示意一名下屬上前檢了系統的插件,然後修改了一兩個字符。陳恩的代碼變成了徒勞無用的空跑。
“照我說的做。如果你的漂亮朋友真的發現了任何異常,你就送命。”
系統反應過來,設備程序的故障,很有可能和這群人有些關系。
他表面上乖乖配合,但還是暗自慶幸。還好早就留了一個心眼。
那份虛假的檢測插件裡隐藏了一條依靠條件觸發的私信機制隐。每當主幹空轉代碼到一定次數之後,私信都會刷新一句警醒。
藏一滴水最好的地方是海洋。
藏一個秘密最好的辦法是把它融入表象。
他隐晦地提醒她小心,用他們的名字。
這群人也無非如此,他們根本沒察覺他的暗語,隻當成混雜在大量數據流之中、陳年未清理的垃圾緩存。
“你頭我尾。”
她一定能夠破譯的,然後想辦法破局。
系統堅信如此。因為這個字謎足夠隐蔽,外人想必不得破譯,隻有常島沒才會聽懂他隐晦的暗語。
不要小瞧一個系統和主幹的默契!
……至少在幾個小時前陳恩是這樣認為的。
但是技術主幹根本沒把他的短信放在心上。
“什麼玩意?”她随手點了已閱,甚至連他删除了她的賬号也沒有起疑。
系統感到一陣心梗。
黑墨鏡自稱是公關,她信了。
黑墨鏡以直播為由,騙她孤身去戰場,給西洲年行刺創造良機。她中套了。
常島沒,系統心想,你就是古今第一好騙大傻子!
不過,大傻子翻來覆去在語音頻道喊他,直接cue他,屢屢忽視公關,怒怼公關。
這讓陳恩心裡暗爽。
他發誓自己也沒有表現得多麼高興,就是一般般地嘴角往上翹而已。
在他小人得志的笑意中,黑墨鏡不見波瀾起伏的面容終于有了些許動搖。
他摘下眼鏡,無聲地用眼神威脅系統,手中激光槍微動。
系統老實了。
但說回來,他挺好奇,公關單手舉了一下午槍不累嗎?
然後他真的這樣問了。
公關恍然大悟,随後揉着手腕指揮幾名屬下拿皮帶把陳恩捆在椅背上。
“……”
系統兩隻手被反綁在椅背,後悔自己多餘問這一嘴。
這下他别無選擇,萬念俱滅地混在語音和主幹交涉,暫時裝作無事發生。
其實通過這群人交流時掉落的零散信息,陳恩大概能猜到一點兒事情的緣由了。
這群人好像是沖着書中一個NPC來的,此事需要上溯到幾年前一個官方叫停的科研計劃,用于科研實驗的NPC代稱是“湯問”,其實就是這本書裡的男二,西洲年。
陳恩聽到隻言片語。
“新銳黨”,衆議院一個政派,“AI自主意識”,最近數年來幾黨争執不下的議題。
湯問好像是前理事員遺留的實驗體,秘密實驗,未獲批,見不得光。
諷刺的是,偏偏他們的機構名稱叫“曙光”。
陳恩有點兒頭大,今天之前他還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職員,現在卻榮幸成了一場重大科技事變的吃瓜群衆。
而更令他頭疼的是,這群人聊天時一點兒也不避諱着他。
什麼外人能夠聽到一個組織内部大量的機密?
将死之人。
陳恩懷疑公關的扳.機快随時都要扣下去了。
傍晚的時候,公關的小弟下樓去買了七罐營養液,數一數,陳恩發現還有自己那份。
公關将插了吸管的玻璃瓶,遞到他面前,似笑非笑:“兄弟,吃一點兒吧。看戲。”
斷頭飯,果真是斷頭飯。
陳恩悲憤地幹了一整瓶。
在此期間書中世界發生了很多事情,那名實驗體NPC跑了,被主幹救了,又跑了。夠亂的。
事态逐漸棘手,外加陳恩并不是一個完全好用的傳聲筒。公關示意屬下将陳恩的靠椅推走,這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再演戲了。
陳恩心慌,害怕他卸磨殺驢,殺人滅口。
好在公關暫且沒有動手的打算,他隻是告訴主幹:“系統辭職了。”
主幹看上去有點兒失落,陳恩暗爽。
“西洲年開始不受控制了。”一名技術人員彙報。
公關的視線冷冷從陳恩身上掃過:“你的同事有兩下子。比安給你們多少錢,挖到這樣等級的心理調節師?”
比安是他們老闆。心理調節師是每個技術主幹上崗之前必須要考的資格證,他知道主幹的證書考級很高。
這個問題陳恩答不上來。但是,他們的工資實在太低了,實在是羞于對外人啟齒。如實相告,男人保不準會抽他兩皮帶罵一句工賊。
好在這不是一個誠心需要答案的問題,公關随後吩咐小弟:“派一個人進去。既然西洲年不受控制,就拿那女人的命和他談談。”
小心這個詞,陳恩已經在心裡說厭了。
這些天,檢測插件報警十五遍,常島沒視而不見。現在曙光還要科技降神,她卻對潛在的危機渾然未覺。
正在上課,并且琢磨着怎麼再揍二皇子一頓。
老天爺,揍她個頭,危險近在眼前。陳恩看着畫面中常島沒恬靜的表情,胸口憋悶喘不上氣。
主幹,你個古今第一好騙卓絕的大傻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