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坡并不陡峭,至少摔不死人,頂多因為樹枝荊棘受點小傷。
祝荷抓着粗壯的藤蔓下去,舉起火把,打量狼狽的駱驚鶴,感覺他像愛給她惹事的弟弟。
倘若她沒有來找駱驚鶴,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很可能因為無法自救,在這荒野潦草丢掉自己寶貴的性命。
她蹲下身,掐駱驚鶴人中:“駱驚鶴,醒醒,别睡了。”
不多時,駱驚鶴緩緩睜開眼。
待看清眼前之人光影明滅的臉,駱驚鶴陷入呆愣。
祝荷:“既然醒了,就快起來。”
從不可思議中抽回心神,駱驚鶴眼神漠然,艱難起來,淩亂衣裳上撲簌簌掉枯枝敗葉。
彼時,起大風了,風勢很大,雨要來了。
“要下雨了,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雨。”
駱驚鶴咳嗽。
兩人找避雨處的時候,傘丢了,綿綿細雨落下,祝荷嫌駱驚鶴走得太慢,直接背起他,“有力氣拿火把吧。”
駱驚鶴沒說話,徑自拿好火把,繞是嫌惡,發虛的身體卻不受控制靠在祝荷背脊上。
祝荷的背脊并不寬闊,剛剛好夠身量瘦弱的駱驚鶴依偎。
透過衣料,駱驚鶴感覺從祝荷背脊上傳過來的溫度,溫熱體溫驅散了他周身寒意,令人貪戀。
意識到這一點,駱驚鶴露出自厭諷刺的情緒。細小雨滴打在他身上,仿佛是一條條細細的鞭子在鞭笞他。
若真的是祝荷,她不會背他,不會來找他,她隻會因為他的離開而幸災樂禍,隻會由着他自生自滅。
駱驚鶴抑制不住咳嗽。
祝荷背着駱驚鶴冒雨前行,終見山洞。
在他們躲進山洞的下一刻,雨水如瀑布似的傾瀉而下,洗涮天地。
山洞裡幹燥,就着火光,可見地上遍布枯枝、松果等,許是林中走獸在此藏身時銜來。
祝荷放下駱驚鶴,兀自拾柴生火,發現手背割出一道長長的血痕,随意抹掉血便坐地,捋了捋濕.漉漉的頭發,脫下緞面鞋。
适才在山林裡一番穿梭,鞋面沾上紅色泥土,又進了水,襪子也濕了,髒得不行。
洞窟安靜,唯有喧嚣雨聲,如潮湧動。
駱驚鶴靠在左邊山壁上,祝荷靠在右側,兩人相對而坐。中央的火堆燒得旺盛,照得山洞明亮,朦朦胧胧間,駱驚鶴目睹祝荷卷起裙踞。
他發覺祝荷的裙子有幾個地方被勾破了。
緊接着對面的祝荷旁若無人地脫下鞋子,褪掉白色的羅襪,露出一雙秀美瑩白而有肉感的小腳。
她手撐地,晃了晃雙腳。
橙紅色的火光在祝荷細膩白皙的雙足上躍動,仿佛為女人的足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澤。
駱驚鶴别開眼,非禮勿視。
她在做什麼?女人家的腳怎麼能随便給别人看呢?
駱驚鶴自嘲地想,或許他嫂子根本沒把他人看,畢竟他是個命不久矣的病鬼。
火舌噼啪一聲響,傳入駱驚鶴耳膜,掩蓋他的心跳聲。
“嫂子,自重。”
猝不及防聽到駱驚鶴的話,祝荷略顯詫異,她才記起自己身處古代,這個朝代女子的雙足極為私密,是不可為外人看到的地方。
但祝荷豈會在意,更何況——
祝荷淡淡笑:“小屁孩,等兩年再說吧。”聲音動人,卻昭示祝荷對駱驚鶴的态度。
聽言,駱驚鶴唇線抿直,瞳仁幽黑冷沉。
“駱驚鶴,該我問你了,你真的想找死嗎?”祝荷望着駱驚鶴,毫不客氣道。
“别裝啞巴。”
駱驚鶴面無表情,手底下卻用手指死死摳掌心,摳出血來,他才動唇:“我想找到我哥的屍骨。”
祝荷:“那也不是在這裡找。”
“......我來看他。”他咳嗽。
“好,我知道了,但是我要告訴你,你現在就是個沒用的病秧子,是以所有的事等你養好身體再說,你不顧自己病體來南山,隻會給我添麻煩,懂嗎?”祝荷口吻銳利。
駱驚鶴眉眼陰郁。
祝荷:“我可以幫你找,但天上不會掉餡餅。”
駱驚鶴與她對視。
祝荷:“我的好心有限,不要浪費自己的資質,不要讓我花在你身上的錢打水漂,等你養好身體,要麼從商賺錢回報我,要麼考科舉回報我,要麼自己找出路。”
“......嫂子,你高看我了,我沒有那麼長的命。”駱驚鶴聽到自己回答。
祝荷輕笑:“我管你。”
“我明兒可能就會死掉。”駱驚鶴自嘲。
“我覺得你命挺硬。”祝荷淡淡說,眼中倒映熊熊燃燒的烈焰,“還有,不要老是把死不死挂在嘴邊,愛惜自己的命不好嗎?”
外頭濕冷空氣竄進來,駱驚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,唇色很白,他劇烈地咳嗽,喉嚨間嘗到腥甜。
他回味着,耳邊回蕩祝荷的話,餘光瞄到她裸露的小腳,瘦長手指在虛空中靈活地撓動。
雨聲很大,完全掩蓋住青澀隐晦的動蕩,也蓋過外頭呼喚的聲音。
撥弄兩下火,祝荷瞄眼對面的駱驚鶴,閉着眼,臉色不對勁,估計又染上風寒了。
她收回視線,蓦然感覺背上有點不舒服,她遂扯下衣襟,露出肩膀,去瞥自己後背。
周玠舉着火把火急火燎從洞口進來,便看到這樣一副情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