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杜師傅、梨師傅,您二位辛苦了。”
“不辛苦不辛苦。”兩人都是拖家帶口的,一人帶着個十來歲的小孫子,另一邊則帶着個三四歲的小女娃,心知會給人帶來麻煩,此時也不敢拿喬。
陳問舟低頭時候皺巴了一張臉,擡起頭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。
“後院的客房都收拾好了,就是地方不大,受委屈了。”他将人引到後院,妥善安置好,以後要仰仗的師傅,麻煩就麻煩點吧。
從府城到安平鎮的距離着實不近,兩人舟車勞頓,故而陳問舟并沒有過多寒暄,将空間讓給他們先歇息,等中午的接風宴再談不遲。
這幾日他已經将香料鋪上下人員全部換過,替上了自己的人,閑來無事,他就坐在賬房先生的位置看來來往往的客人。
在安平鎮這麼個小地方,又非年非節的,香料生意并不算紅火,進來的人也十分有限,多是東邊這些愛用熏香的富貴人家。
陳問舟見過府城家中好幾家熱門的香料鋪子,幾乎日日都是人來人往,家境一般的百姓家也愛在家中擺些熏香之類的陶冶性情,可惜的是那些好地方輪不到他。
想着想着就這麼出了神,卻見門前飄過一道熟悉的身影,可不正是他糾結了好些天不知是否該請來的姑娘家。
“姑娘請留步。”
阮柔适時停住腳步,望向聲音來源處,很巧,那位東家正在店裡。
“陳少爺。”她打過招呼就要走,卻被喊住。
“阮姑娘,留步。前幾日多虧了姑娘幫忙,還沒當面感謝,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請姑娘一同用膳。”
“謝禮已經收下,吃飯就不必了,陳少爺無需客氣。”
“實不相瞞,那日見着姑娘天賦異禀,在下心中着實心喜,今日剛好兩位制香師傅也到了,不知阮姑娘可有興趣了解一二。”
阮柔這才似來了興趣,眼中亮光閃閃,“制香?”
“是的。”陳問舟将人邀請至店内,介紹道:“這些就是家常用的香,你可以都聞聞。”
阮柔也不推辭,近距離取了幾種香細細嗅聞,不一會,眉頭就皺得老高。
“可是有什麼不合适。”陳問舟第一時間懷疑香有問題。
“沒有。”阮柔不好意思搖頭,“隻是覺得這香味有點嗆人。”
陳問舟自己拿過一些,聞了又聞,除了香什麼感覺都沒有,無奈心想,這門果然還是得靠天賦吃飯,像他大哥,聽說天賦就不錯。
不過嘛,有天賦和做生意是兩碼事,沒有天賦可以請人,腦子不夠卻什麼也救不了,否則他爹也沒必要特意把他發配到這窮鄉僻壤的地兒。
有心展示自己,阮柔也嗅得十分認真,一一指出各種熏香的不足。
店内除去家常用甯心靜氣的熏香,還有祭祀先祖,供奉聖賢的;禮敬神佛,驅邪除穢的,功效不一而足。
陳問舟吩咐小厮一一記下,心中也在默默點評。
阮柔并不能說得十分詳細,她雖則了解些常識,可也隻做過幾種秘制的熏香,至于其中配料、占比等幾乎一竅不通,恰附和了她此時營造出來的形象——一個嗅覺敏銳、卻對香道一無所知的鄉下姑娘。
幾乎将店内所有的熏香都過了一遍,時間也來到了午膳時分,下人來通禀,陳問舟才如夢方醒,眼中有着如同撬開貝殼發現其内名貴珍珠般的璀璨光芒,态度更是比剛才熱情了百倍。
“阮姑娘,勞煩您這麼久,中午可一定得留下來。”陳問舟再次提出邀請。
這一次阮柔并未推辭,跟着去了後院,杜師傅和梨師傅已經坐在席位。
見着陳二少爺帶着女子入内,兩人均露出疑惑的深情,沒聽說這位少爺有娶妻,莫不是後院的妾室。
陳問舟哪好叫人誤會,連忙将雙方介紹了一遍。
得知眼前人竟然嗅覺敏銳,杜師傅還未如何,梨師傅眼睛先亮了。
一來二人同為女子,省去了飯桌上的尴尬,二來麼,她有點自己的小心思。
梨家祖上傳下來幾個珍貴的香料方子,可惜遺失了部分,導緻出來的成品幾乎隻有方子所言的三成功效,以往她不懂隻當是祖先誇大其詞,爹離世前傳承香道卻說确有其事,并叮囑她有機會一定修複秘方。
梨芝本人對香方沒什麼執念,可那白眼狼學了方子,反過來擠兌了家中進項,使得爹娘郁郁而終,甚至逼得她離開府城,這筆仇,她是無論如何都要報的,而研究出完整的香方,則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法子。
當然,眼下交淺言深,她并未說出這些,隻是熱情的招呼她吃菜。
幾句話的功夫,阮柔也大概明白這兩位師傅的性子。
杜師傅大抵是有真才實學的,故而态度十分矜持,為人也沉默寡言,并不主動迎合。
梨芝則不同,失去了親人,帶着唯一的女兒奔波,她天然有了幾分寄人籬下的自覺,待人和善、說話客氣。
陳問舟更是将一切看在眼裡,心中默默有了計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