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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第二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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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兄長,再幫你溫一壺酒吧?”二月二龍擡頭便是科考日,春寒料峭,凍殺年少,考生們不得不在考場背陰的小房間裡蹲三天,到了夜晚更是冰寒入骨,但三年才一次金榜題名鯉躍龍門的機會,十餘載的寒窗苦讀都熬過來了,考場環境對于考生們來說,何足挂齒。

再過三日就到了這命運的一刻,赴京趕考的舉子們有些已然放棄溫習,走出房間廣結善緣,将來即便未能高中,也能結交一些風流名士,不枉此行,我不禁想起那句話,臨時抱佛腳,佛給你一腳,看來大考前夕停下做題,放松神經,古往今來都是如此。

我的“兄長”自然是帶我下凡的戰神,在人間他自稱方銀練,我是方雲筱,但女子抛頭露面多有不便,因此我喬裝打扮了一番,将一頭青絲攏起,束成發髻,盡管看上去還是不似男子,但别人見我有心,往往也不會再刻意為難,多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

不多時,外面雲遮霧繞,雷聲轟鳴,陡然下起了雨。

濕氣茵茵地浸入了客棧,桌面有些發黏。

溫度逐漸降低,寒冷與潮濕交織在一起,冷意透進了每個角落。

天色暗沉,寒風穿過窗戶的縫隙,輕輕吹拂進來,讓人不禁打起了寒顫。客棧内部的暖爐似乎無法完全抵擋外面的寒冷,環顧四周,剛剛點亮的油燈灑在牆壁和柱子上,映照出微弱的光影,在冷冽的空氣中,連餐飯的香氣也有些凝固,地闆被濕氣浸染,涼意透過腳底傳來。

“客官,您的酒,暖暖身子。”

店家将溫好的狀元紅放下,看了一眼外面,說:“這場雨可千萬不要阻了貴人的路啊。”

近期客棧提供的酒都是老闆的私藏,不少文人墨客慕名而來,圖個彩頭,順勢也就在店裡住下,如果未來的文曲星從店裡飛出去,那便要揮筆當場為客棧重新提匾,老闆這家店的身價将在一夜之間暴漲千金,變成狀元的飛升之地,以後還怕生意不興隆嗎。

“兄長,雨什麼時候停?”

戰神笑而不語。

此次下凡有些突然,我假客氣地問戰神何時歸來,本來隻是随口一問,但他想到夷林的狀态不佳,又怕留我獨自在天宮惹出禍端,就索性連我一起帶下來了。

天機不可洩露,本着不多問也不多事的宗旨,我盡量當一個透明人,幫他把店家剛送來的酒倒上,壺身還有些燙手,我也給自己倒了一杯,他問我說:“你能喝酒嗎?”

起初他以為帶着我有用處,畢竟我來自凡間,可以幫他打打下手,鞍前馬後,租房租車租仆人之類的……但他真的想多了,此凡間非彼凡間,我那個凡間是有無線網和火箭的凡間,所以剛下凡那會兒,我們兩個着實混亂了一陣,像兩眼一抹黑的穿越者,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讓自己看上去與周圍人一樣。

我仰脖喝盡杯中酒,示意給他看我能不能喝。

千杯不醉不敢說,但古代這點度數的酒,更多的是驅寒的作用,想要喝醉恐怕要好幾壇子,從酒樓裡醉醺醺走出來的客人,他們東倒西歪,滿嘴胡話,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
“你看到在門外躲雨的那個人了嗎?”

“哪個?”

他用手指幫我點了一下。

然後說:“請他進來。”

走近了才看清那人的長相,是個五官普通,書生模樣的男人,舉手投足有一絲溫文爾雅的氣質。唯一引起我注意的是他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衫,與我在夢中看到的人穿得有幾分相似,那青衫已被雨水打濕了半裳,在屋檐下躲雨的人不少,我不得不大聲叫他:“公子,我家兄長請您進來避雨。”

将他引到戰神的面前,那個書生衣衫濕了,怕弄污了店家的凳子,站在一邊拱手說:“感謝公子美意,看天勢不過陣雨而已,在下在這裡等待片刻就好。”

戰神容貌俊美,衣着光鮮,氣度非凡,就算不自報家門,别人也不會小觑他,剛剛已經有人猜測戰神是世家出身的貴公子,雖腰纏萬貫,衣食無憂,但仍不失志氣,想要博取功名為國效力,“方銀練,這是舍……弟,方雲筱,不知公子怎麼稱呼?”

别人以禮相待,那個書生忙拱手說:“在下姚肅錦。”隻一句而已,不像其他文人那樣長篇大論,把祖籍,家中行當,上京目的等也一并托出。

果然戰神說:“姚兄當真是惜字如金。”

誰想那個書生竟然頂了回來:“兄台不也是不盡不實嗎?方乃小姓,多見于洛北一帶,可兄台腰間玉佩和一身華錦都是湘南才有,洛北守舊,風俗落後,思想觀念如老古董一般,令……弟又怎可能同你一起出門到京城來?事關‘令弟’名節大事,家中長輩怎會允許?想必兄台是有所顧慮,出門在外,的确是要多加小心。”

他是說我們用的是假名,戰神不置可否,反問他:“那姚兄是否也多加了小心?”

那個書生哈哈一笑,頗有些不屑,江湖氣道:“在下孑然一身,行不更名坐不改姓,既然好心的公子同情施舍,在下不如與公子同飲?”

說罷便不再糾結衣衫濕漉,坐到了戰神的對面。

他懷疑戰神遮掩身份,是不想與底層人士深交,他反倒起了逆反心,要好好與眼前的富貴公子“親熱親熱”……但如果戰神真的将身份告知他,恐怕他會吓昏過去,或者幹脆當我們是神棍。

抱緊戰神大腿是我的行動綱領,于是我站起身,找店家加了一些精緻的菜式,回來又幫他們将酒杯續滿,摸了摸酒壺,天氣陰冷,才一會兒就不熱了,起身說:“我去熱一下。”

每熱一次,裡面的酒精都會進一步揮發,到最後變成有些甘甜的酒釀,我拿着酒壺回來,發現桌上的菜幾乎空盤了,看不出來那書生文質彬彬,食量如此大,風卷殘雲一般就将整桌消滅幹淨,可見是餓慘了。

都說文人風骨,視金錢如糞土,不吃嗟來之食……怎麼這位如此粗俗?一頓飯就讓他暴露愛占小便宜的本性了,可戰神相中的人,肯定不會是凡夫俗子,我繼續靜靜觀察。

戰神說自己确實不姓方,但名字是真的,姓氏不方便透露,并非刻意欺瞞,也是怕給對方引來禍端,搖搖頭,笑着自謙道:“我在家中不成器,兄弟幾個各有長處,獨我庸常無為,不怕姚兄笑話,我唯一有的不過就是這買不來天資與文采的幾兩銀錢,好在還能請姚兄這樣的人共飲,附庸風雅罷了。”

戰神的一番擡舉,讓那書生舉杯緻歉說:“是我誤會,望銀練兄海涵。”說罷一飲而盡,我不得不又去找店家點了一壺新酒。

突然發覺,戰神是專門帶我來應酬的嗎?我完全充當了服務員一職,因此,這次我稍微待久了些才重新坐回去。我端着新溫好的酒壺坐下時,聽他們正在用外面的雨打機鋒。

戰神把我問他的問題問了姚肅錦:“姚兄覺得雨何時能停?這場大雨的根源又是什麼?”

說的是雨,指的卻是朝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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