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既已成仙,也有我需要做的事,三位師祖在祭壇擺了召仙陣,祈求仙降,我出自玉虛山,不能坐視不管,這便去應召,我不在時,你可以自己四處走一走。”
他不想面對艱難的話題,索性繞開它,不去觸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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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方瘟獸作祟,死人太多,各地的瘟疫連成了一片。
難民在玉虛山下虔誠叩拜,望真人顯靈,救苦救難。
玉虛山遠離人煙,相對封閉,能走到這裡的人已經所剩無幾,大部分都死在了路上。
“你們在這裡守着,别讓他們沖上山。”
山下有弟子把守,唯恐這些身染怪病的難民将病毒帶上山來。
“記住絕不能給他們吃食,養成習慣,将來想趕也趕不走,靈草樹皮任他們糟踐就是,絕不能因此與人動手……”
“這位師兄,”我穿着玉虛山的弟子服,混迹其中,沒有引起對方的懷疑,“發生什麼事了?”
“唉,先前有弟子不聽話,善心發作,将糕餅悄悄塞給一個湊近身邊的小女孩,誰知那小女孩當場就啃咬起來,周圍那些病怏怏的人聞到味道,忽然就如同野獸一般,撲向那個小師弟……”
“他猝不及防,被人群壓在地上撕扯,咱們玉虛山又不能打殺難民,最後等衆人将小師弟救下時,他身上的傷口皮肉外翻,幾可見骨,疫病注定是染上了……”
“已經通知了吳、淩兩位仙師,不知能不能保住那個小師弟的性命……這位師妹,是哪位仙師派師妹來了解情況的嗎?可否多派給我們一些弟子?”
在如此緊迫的時候,我還是在這位師兄臉上看到一抹驚豔的神色,可見雲筱真的美若天仙,他磕磕巴巴地說:“……師妹師承何人?怎麼之前從未見過師妹?”
木劍被我幻化為“驚鴻”的樣子佩在腰間,學着他的樣子躬身施禮道:“家師性格怪癖,不願我到處宣揚他的名諱,望師兄見諒,不過家師正是聽聞此事才差我前來了解情況,不知那位善心的小師弟現在人在何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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亭子外有弟子守着,防範有人靠近感染上疫病,他們也知通風的重要,故此未用密實的粗布将亭子封死,隻以軟紗包裹住過四面。
我隐去身形,繞到亭子的側面穿紗而入,那個小師弟的臉上都是被人抓出的血痕,他竟一直忍着,始終都未還手,想是個心地善良,并将善心貫徹始終的人。
人還昏睡着,我用手指輕觸他手臂上的裂口,想象它愈合後光潔如初的模樣,果不其然,在仙法的作用下,綻開的肌膚瞬間就被抹平了。
但當我的手指離開後,傷口又再次裂開,恢複了原樣,看來法術行不通,這不是普通的疫病。
咚——
這時,從遠處傳來的鐘聲,沉厚甕重的聲音蒼涼而悠長地傳播開來。
一聲,兩聲……
直到第三聲,玉虛山的慌亂徹底重歸了安甯。
萬籁寂靜,群峰肅穆。
外面有人辨識出了鐘聲傳意,難掩興奮地說:“玉真師尊!是玉真師尊!”
——玉真仙君,仙降于玉虛山。
我仿佛看到司命星君那位老大爺正在奮筆疾書,書寫這段加更的段落。
私自下凡和應召有着本質的差别,前者不過是神仙自發的行為,全程都不能幹涉凡間事物太多,但後者卻是順應天道,肩負着使命來拯救蒼生,不但能顯形在世人面前,還能插手凡俗之事。
這便是所謂的——替天行道。
“玉真師尊?你糊塗啦?師尊是妙璃掌教,雖然一年也見不了師尊一面,但也不至于記錯人吧?”
“是你入門派晚,孤陋寡聞,竟連玉真師尊都不知!那可是咱們玉虛山唯一一位得大成的仙師!你不是老想溜去本門聖地碰奇緣嗎?好得高人指點,省掉個一二百年的修行,一躍飛仙?那裡就是玉真師尊升仙之地!”
“聖地是升仙之地?不對吧,師傅明令禁止我們靠近聖地,說那裡住着一個瘋了的仙師,終日守着戀人的屍體,百年來都是如此,屍體早都腐敗光,變成森森白骨,瘋仙師還渾然不覺異常,與她說話,我偷跑去是為了看此等重口的奇景……”
“……你師傅把月刊和編年史搞混淆了,月刊能信?上面還寫了三花聖女是妙璃師尊的爐鼎……快快走吧,現在趕去還來得及遠遠看上一眼,玉真師尊人如其名,芝蘭玉樹,風華絕代,當初第一眼見師尊,我就想,如果世上真有神仙,那便是應該長成這樣……”
“等等我!你跑這麼快幹什麼!所以三花聖女到底是不是妙璃師尊的爐鼎啊……”
兩位弟子的聲音越來越遠……
他們好像忘記了疫病的小師弟,太不盡忠職守了。我要是他們師傅就罰他們去給妙璃師尊背誦月刊,必須聲情并茂,特别是三花聖女這章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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