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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倒是很會抓主要矛盾,知道是這家夥在背後撐腰。
“當年你幹的那些龌龊勾當,要不是本尊替你兜着,你能坐上今天的位置?”這老頭竹筒倒豆一般将銀練少年時的荒唐事抖落出來,大談提攜之恩,但說着說着他就停了下來,自己也覺得無趣,呼呼喘着氣。
因為所有人都是一副“你說說看他還能有多龌龊”的表情,百無聊賴地看着他,顯然是見怪不怪,甚至有些人還想幫他補充點更勁爆的,臉上浮現出一種争先恐後的躍躍欲試,連我都能說個一兩條出來,就比如說,你們不知道堂堂戰神還想讓自己的小徒弟當寵物呢吧?餅都懶得畫一張,上來就問你願不願意,明着告訴你這是交易,沒有半點感情,千萬别想多,就連戴金鍊子的老闆都知道鋪墊一句“其實我一直很看好你,想不想再争取一下進步”,他就非要那麼童叟無欺!
一個無懈可擊的人,不一定是個完人,也可以是個不被抱期望的人,幹幾次突破你下限的事,以後他做什麼,你都不會感到太驚訝。
所以彥平上神也不想白費力氣和這種滾刀肉糾纏,身體氣壞了是自己的,沉默地坐了回去,看向帝君。
帝君沒說話,倒是廣陵君把話接過去,說:“戰神不必如此劍拔弩張,雲筱神君目無尊長,口出狂言,本尊正要降罪于她,是彥平上神出手打斷,本尊才打算再給她一次機會,雲筱……”這已經是廣陵君第三次将話題拽回到我身上,似乎無論你怎麼繞,這個男人都不會跑題。
他問我說:“想起來什麼就說什麼,把話說清楚就好,今日也不是一定要治誰的罪,就事論事而已。”
我看向戰神,說我什麼也不知道。
“呵呵,”帝君笑了一聲,剛剛我孤立無援都沒有招供,更不要說現在有人撐腰了,但他臉上卻絲毫不見失望之色。
男人笑吟吟地說了兩句場面話,各打五十大闆,
月華君癡望着他,如星辰望月。
帝君問我的臉傷是因何而來,蘭亭給了我一個眼色,我意識到帝君是借着為我主持公道,打壓廣陵君,向戰神賣好,有化幹戈為玉帛之意。
于是我趕忙指認雲台擅用酷刑,還舉例說凡間給犯人在臉上刺字是極殘忍的懲罰,稱為黥刑,被刺字的人無法擺脫罪人的烙印,餘生再也過不上正常人的生活。
聽罷,帝君面容一肅,将人點了出來:“兆和。”這時兆和才明白自己成了政治的犧牲品,但在此場合之下,也隻能暫時先認下來,默然跪下。廣陵君失了顔面,青蓮君剛罵過他任人唯親,此刻便不好偏袒,說:“你自去領罰吧。”
“弟子遵命。”走時瞥了我一眼,夾着絲涼意。
端完了水,帝君這一次不再借題發揮,打開天窗說亮話,直接勸戰神“退位讓賢”,大家都優雅一點,體面一點,何必搞這麼難看。
帝君笑道:“不是你,便是她。”說着視線落到我身上,我不禁一顫,要論揣度人心,帝君确實是妖孽級别的,戰神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救下我,士為知己者死,他知道我不會再背叛戰神了,便毫不留戀地放棄我,調整策略轉而去攻克戰神,拿這個他舍不下的小徒弟去威脅他,絲滑到讓人覺得這是他一開始便預料到的。
不論你如何變道,他總會在終點等着你。
有軟肋就好辦,還是戰神自己露出來給人看的,帝君語氣輕松,十拿九穩了,也就不妨把話說得更直白些:“事情既然發生了,總歸是有人做了的,如果這個人是雲筱神君,那等待她的隻有一個去處,你知道的。”
那個“去處”不言而喻,就是誅仙台……定了死刑嗎?我急得看向他,但銀練沒有回頭,帝君好言相勸:“但如果她隻是聽命行事,那本尊現在就讓她回去休息,不止她,所有人都回去,就你我二人單獨留下,我們商談一下之後的事,如何?”意思是隻要戰神肯認罪,他也願退讓一步,不當場奪權,名義上他還會是戰神,當然,台面下有另一套約定。
男人聽明白了,沉默着,對方有備而來,布下天羅地網,不達目的決不會讓他走出大殿,但拼心狠的話,他曾親手斬殺陶染,那個對他忠心耿耿的得意門生。
“師傅!你不用管我!”我叫道:“我什麼也不知道!我師傅更是對此一無所知!碧神女也許是自己逃了呢!”
“再說她回丹穴山對天宮一定是件壞事嗎!誰說那會挑起戰争?放虎歸山,說的是虎,碧神女心性善良,悲天憫人,她不但不願傷害别人,更不願見到無謂的流血犧牲,回去之後必然會竭力勸說鳳主退兵……”
我在說什麼?快停下來……這樣不是等于不打自招了嗎,快停下來!可是我的嘴卻長在了腦子前面,因為我知道,一旦我停下來,就要聽到男人說出那個舍棄我的答案!
雖然都是跳懸崖,自己跳,好過被人推下去,我說:“鳳主本就心意搖擺,被魔君忽悠得頭腦發熱,才誤入歧途,在妹妹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,極有可能幡然醒悟,與天宮重修舊好,兵不血刃,便将一場血雨腥風化解于無形,這不就是月華君剛剛提到的戰争的最高境界嗎?”
垂死掙紮的姿态的确不太好看,所有人都知道我就要被戰神舍棄掉了,而人在跌落懸崖時,求生欲會讓她的雙手在空中亂抓,那時她一定會反噬對她見死不救的戰神。
帝君期待的就是這樣一場狗咬狗,赢家通吃,不論是我為了活命出賣戰神,還是戰神心軟替我背鍋,帝君都是坐收漁利之人。
果然,我抓住戰神的袖子,攥在手裡,就如同抓住岩壁上的藤蔓,“師傅……”喚了他一聲,求他隻會讓他看不起,哭則是對他的綁架,就連這副慘兮兮的模樣都會令人生厭。
夷林回頭看我,幾番猶豫之後,毅然張口:“師傅……”但還沒來得及慷慨陳詞,銀練便叫他閉嘴,戰神不喜受人脅迫,他是知道的,而月塵師兄索性連嘴都沒張,全憑師傅做主。
就在這時,神将在殿外遠遠地禀告說有人求見,衆人繃緊神經,都在等一個結果,不想卻被小卒子打攪,難免帶着些火氣,不知是誰這麼不識趣。
“何人?”火神的意思是讓對方滾,帝君就在上面坐着,還能有什麼要緊的人值得他挑這時候禀報!?
那名神将顫巍巍地擡起頭,看看這,看看那,又把戴着頭盔的腦袋低下,作抱頭狀,仿佛提前做好防禦。
“丹穴山,碧神女……求見帝君……”
說到到尾音時,已微若蚊蠅。
沉默。
無邊無際的沉默。
等見到綿綿款款邁入大殿,喜怒不形于色的帝君幹脆從寶座上站起了身……還真是她?!
女人的美貌像一盞照亮夜空的燈,那種介于女人與女孩間的純真與妩媚,足以将任意一位自認為漂亮的女仙秒成渣。
許多人的眼睛都看直了,他們并非沒見過這位鳳凰神女,可卻磨不出審美老繭,心裡那塊癢癢肉依然敏感如初,看了總還想看,挪不開眼睛。
她的到來,給大殿之内注入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,春意浮動,像蒸騰的熱氣,咕嘟咕嘟,女孩來得急,忘記穿鞋,光腳踩在鑲着雲石碎星的黑岩大理石上。香爐之上,袅袅升起的煙絲,在空中,卷繞舒展,身姿曼妙,人們的思緒随之蕩漾,恍若那波瀾起伏的情‘欲。
綿綿看到我,便展顔道:“雲筱!”
“綿……神女!”我回過神,叫道:“你怎麼會在這裡?!”
顯然我問出了所有人此刻的心聲。
“他們說你犯了錯,正在給你論罪,你犯了什麼罪啊!”
我:“………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