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前琅瑛不會想這麼多婆婆媽媽,是踩坑和教訓逼人複雜。
事難兩全,當務之急是治好白玉真,我想了想,問她說:“你和白玉真溝通了嗎?他知道這件事嗎?接下來你不會要讓我去勸白玉真吧?”這才是真的強人所難!
這回琅瑛倒是十分爽快,斬釘截鐵:“不會!”
“他同意也好,不同意也罷,治愈神罰的藥沒有,迷暈一個人叫他喪失心智的藥多不勝數,實在不行還有傀儡操控之法。”
女悍匪幾乎用一種猙獰的笑在說,仿佛白玉真在劫難逃,個人意願什麼的,浮雲。
果不其然,她接着說:
“婚禮上新郎官就是個擺件,出席就成,等他回過神來,眼睛已經能看見了,用劍砍我也砍得更準些,木已成舟他想反悔自挖雙目那也随便他,我隻想将他恢複原樣,好完璧歸趙……筱筱,玉真他對你一往情深,心裡隻有你,這不過是權宜之計,我會還給你一個好好的人。”
“他們總是不明白,自顧自為我四處尋良緣……可我早已經嫁給陶染了,不是在你為我們舉行婚禮的那天,是在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,我的心就屬于他了。”
說愛我的人扭頭娶了上神的孫女,而這個人前兩天還在淩霄大殿上為了我公然怼帝君,天宮之人會暗暗笑我,看我熱鬧嗎?
會的,我要隻是吃個瓜,可能我也會加入。琅瑛壓根沒有問我怕不怕别人的目光,因為她不怕,是有自信托底的那種不怕,正巧我也不怕,是債多了不愁的那種不怕。
比起這個,她擔心的是我懷疑她動機不純,是個早有預謀的綠茶,搶閨蜜老公。
沒必要,真的。因為……即便是真的,白玉真移情别戀,這兩人也着實般配,他可能隻是擺脫了情感慣性,敢于面對自己的心了。
蘭亭先前便說了,仙侶多是情投意合,聚散随心,那小蘿莉和玉真師尊已經相伴着走過一段路,短暫地相守已是難得,如同畢業分手,随着心智成熟環境變化,遭遇形形色色的新面孔,選擇更适合自己更讓自己心動的那個人,接着在人生的道路上相伴前行,這想法不健康嗎?成年後還穿小時候的體恤衫,那不成露臍裝了?
所以我也不是無腦相信琅瑛,雖然她八成是真拿成婚當兒戲,但更多的,是我都能接受。
等挂斷語音,我問空氣:“雲筱,你接受嗎?”
沒人回答。
***
“學長……”放學好久了,眼睛從卷子上擡起來時,同學走得七七八八,還有幾個在進行收尾的值日生,我一動,他們就停下手上的動作,齊齊地轉過頭來看我,整齊劃一又呆闆,讓人有些發毛。
“哪道題不理解?”身後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,是老師先前教過的高年級三好生,怕我拖班級後腿,特别請來輔導我功課。
“嗯……”低頭在滿是紅叉的卷子上尋摸,說實話,有些題目我審題都審不明白。
“這、這……”盲選了一個,“道……”
回頭的時候發現對方的呼吸近在咫尺,他手撐在桌沿,雙臂将我夾在中間,讓我卡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圈裡。
“你把題目讀一遍給我聽。”
我轉回視線,盯着卷面審題,讀出來:“如果白玉真不喜歡我了,我是否可以勸他娶琅瑛?”
“你怎麼答的?”
“我看看……嗯,我寫的不可以,錯了……所以是可以?可、可是……你心虛的時候,别人戳破了你的真實想法,不會令你難堪,急于證明你沒有嗎?我勸他娶他變心的對象,他覺得被看穿了,說不準羞惱之下反倒要堅持娶我?”
身後的人不置可否,隻說:“那你改一下。”
塗掉,寫上:可以。
原先的紅叉消失了,出現了一個新紅叉。
!!!!
“為什麼?”
這題不是非此即彼?還有灰色地帶?
我驚訝,還能這樣?
“哦,我明白了,要跳出來看,不是可不可以的問題,是我該勸他什麼,我想讓他喜歡我,所以答案是我該勸他拒絕彥平上神,即便是眼睛看不見了,也有我在,我可以當他的眼睛。”
說完我問身後的人:“對、對了嗎?”
不等他點評,我急着從另一視角給自己補充:“我勸他娶别人,那是在傷害他啊!他怪過我的,說我把他往外推,想要抽身而去,傷了他的心……”
說着越發有信心:“嗯,對,我什麼都不說才對,不給他增添壓力,現在隻是傷了視力,誰知道繼續下去會不會有生命危險,什麼婚姻,什麼前程,人活着才有可能,現在什麼都比不上讓他盡快康複過來重要……學長?學長你說對嗎?”
怕被打斷就忘記思路,一口氣說了許多。
“你是說你雖然不喜歡他,但卻處處在為他着想?真偉大,你覺得你和他相比,誰的性質更惡劣?”
我皺眉,按壓在卷子上的手指不自覺加了力度,卷面有些皺起來。
“隻要能康複就可以忽略他是如何康複的嗎?你覺得用這種方式幫他,他會高興嗎?”
會不會高興?
我想了想,說:
“他會活下去。”
身後的氣息短暫地頓了一下。
我拿起筆把那個紅叉塗掉,擅自在旁邊畫上對勾。
十分滿意。
“你的卷子為什麼不寫上名字?你想的起來自己叫什麼嗎?”學長命令我說:“把名字寫上。”
骨節分明的手伸過我,點了點卷面的空白處,可是沒等我動筆,我的兩隻手就被他鉗住手腕,用一條紅色的皮帶捆綁起來。
不是很暴力,我沒有反抗,因為好奇他要做什麼,遲鈍得像是在配合。
他說:“你叫雲筱,你還記得嗎?”
“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?”我疑惑地輕嗯了聲,他說:“筱筱,你被我給……”在他念出我名字的時候,有些熱的氣息撲在耳朵後面,“強x了。”
我坐在椅子上轉過身去,擡起眼睛,這樣的高度差,仿佛我轉到他懷裡去,潔淨的男生校服,襯衫白得和新的一樣,領口的顔色也是幹淨的,一點汗漬都沒有,皮膚透白,神情冷漠,涼意在眼角化開,見我看他,唇角微微翹起,隻是不太熟練,他可能不常笑——白衣紅帶,陶染。
嗯……紅色皮帶,詭異的審美。
先前都沒有像這樣觀察過他的長相,離得近的關系,皮膚的紋理都能看清,零毛孔很清透,嘴唇有些嬌嫩,不薄不厚,形狀美好,讓你覺得污言穢語從這張嘴說出來是種亵渎。
目光沒有絲毫閃躲,被我盯着看是第一次,他顯然有些困惑,不由得怔了下,難道我不想着掙脫被束縛的雙手嗎?
男生回過神,手指點着桌面,張了張嘴似要下命令,我對他說:“在那之後,我殺了你,學長……不,陶染師兄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他面容一凜,露出不悅的神色。
“然後把你做成了劍靈,讓你在極地徘徊,如同行屍走肉,無意識,無止境。”
不是說扯平了,但…我不會被你的話輕易吓到。我平靜地說着他的下場,仿佛隻是闡述事實。
在我說完,穿着校服的男生放開手臂,消失了,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束縛在我手腕上的皮帶。是啊,陶染死了,早已經死了。
宜春上仙說過,夢境多有預兆,輕易神仙是不做夢的。在黑暗中,悠然轉醒,回味了一下,好像……不是什麼噩夢,反倒有幾分怅然,十息後,嗯?有些不對勁,回天宮之後我先去了趟雲台,想探視已成為階下囚的紅鸾星君,但我不記得自己最後睡在了福地洞天還是富土康。
真的有條手臂壓在我身上,綿綿?我忽然想起來這是哪了——意深竹林!夷林?我翻身去看躺在旁邊的人,他隻是把我往他那邊裹了裹,沒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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