呀呀呀——
腐爛又繁茂的樹上,烏鴉來了又走。
火化館門前稍顯擁擠,銀質停屍車上,一排長眠的老人。
西紅柿長黴發臭的味道萦繞在鼻邊,桑昀腦海裡反複浮現桑塔分手了的信息。
愈發灼熱的目光聚集在桑塔的後背,桑塔回頭看了一眼,桑昀瞬間壓下自己瘋狂湧動又喧嚣的情緒。
溫柔的對着桑塔笑了笑,桑昀偏了偏頭,桑塔才收回視線,轉回了頭。
“哼。”
兩人的互動落在桑麗眼裡,桑麗翻了個白眼,嘲諷的話還沒說出口,桑昀伸手攬住了桑麗的肩膀。
“姑姑,少言。”
“你少管我!”
一把推開了桑昀,桑麗臉上的嫌惡毫不掩飾,“我可告訴…”
嘴裡的話還未說完,桑麗就被桑昀拽住胳膊,硬生生地被拽到了無人的角落。
前面的高芳和桑塔聽見聲響先後回頭,卻不見人影。
“幹什麼!你憑什麼拽我,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姑姑放在眼裡?”
掙脫開桑昀的手,桑麗停下來揉了揉自己被桑昀拽紅的胳膊,“我這還沒說完,看把你心虛的。”
“我心虛什麼?”
“我哪知道你心虛什麼。”
桑麗看着冷着張臉的桑昀,一聲哼哼從鼻孔裡發出,“再說了,我也沒有說什麼,他自己就是那樣的人,還不允許别人說啊!”
“說什麼,有什麼好說的,姑姑怎麼不說我?”
慢條斯理的拿了張濕巾擦手,桑昀甚至懶得擡眼去看桑麗那副嘴臉。
“你讓我說,那我可說了。”
瞄了眼桑昀手腕上的名表,桑麗清了清嗓子,開口道:“作為姑姑,我可提醒你,你離他遠點,省得那些流言蜚語轉到你身上,到時候可有你哭的。”
“姑姑還知道那是流言蜚語呢。”
扔了手裡的濕巾,桑昀擡眼着桑麗,也不知道就桑麗這個脾氣是怎麼勾搭上那些老闆的。
“是不是流言蜚語,我可不知道,我又不是他那種人。”
聽着桑麗陰陽怪氣的語調,桑昀瞥着桑麗衣領處漏出來的華貴的衣服料子,低頭點了支煙。
“姑姑在堂屋哭得那麼傷心,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奶奶多好,多孝順。”
“你這說的什麼話。我媽死了,我還不能哭一哭?你做人也别太狠心,你以為誰都和那個死變态一樣,眼淚都不掉一滴…”
啪—
桑麗話還沒說完,桑昀眼神一變,一巴掌揮在了桑麗臉上,“姑姑,我勸你閉好你的嘴,捂好你自己的髒事。”
“你你你……”
桑麗指着桑昀,聲音一下大了起來,“你居然敢打我?”
“你都敢做這種事,我又有什麼不敢的?”
見桑昀眼神落在自己肚子上,桑麗捂着自己的肚子連連後退,結結巴巴半晌,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。
“以前的事又又懶得和你計較,不代表我不計較。”
碾滅腳底的煙,桑昀擡眼看向桑麗,完全沒拿她當姑姑看待。
“你回來哭這麼一頓,不就是想要奶奶的房子嗎?”
眼見自己的心思被戳穿,桑麗雖然不敢太嚣張,卻還是壯着膽子應了一聲。
“我是想要那個房子又怎麼樣!”
“怎麼樣?”
扯起嘴角笑了笑,桑昀環住手臂,盯住了桑麗那張白裡透紅的臉,“那姑姑你說,你有什麼資格要奶奶的房子?”
“我是爸媽的女兒,現在爸媽都走了,你家在村裡有房,那個死…”
看着桑昀的眼色,桑麗把嘴邊的稱呼咽了回去,“桑輝老早死了,高芳也和他離了,那房子自然就應該歸到我名下。”
“呵。”
桑昀都不知道桑麗是怎麼有什麼臉說出這些話的。
“我可告訴你,我現在懷孕了,就算你們想把那房子平均分,我至少也要占兩份。”
“姑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,貪得無厭。”
厭惡的瞥了一眼桑麗,桑昀擡腳走了回去。
……
桑昀回去後,桑麗也沒跟過來。
火化館合起來的門從兩側打開,兩個工作人員出來推走了鐵架上的老人。
“來個人幫忙!”
門口,殡儀車上的師傅喊了一句,桑昀過去搭了把手,楊英的遺體就從殡儀車上運到了鐵架上。
等待着。
無盡的等待着,和所有事情一樣,等待。
鐵門合上的時候,桑塔窺見了那一道門隔起來的火化場裡,和外面沒有什麼不一樣。
見桑塔獨自站在一邊,桑昀默默走到了桑塔身旁。
桑塔的視線落在停屍車上,有些落寞,“我以為來了就能火化。事情會結束得很快。”
“不是。”
看了眼自己的手,桑昀打消了摸桑塔頭的想法,隻是默默又往桑塔身邊站近了一些。
“每天都有很多人離開。”
呀呀呀——
一隻黑烏鴉停留在大樹的頂端,腦袋左右來回眺望着。
桑塔循聲回頭望向葉子繁茂,枝幹卻腐爛的大樹,内心一陣死寂。
呀呀呀——
桑塔望着飛走的黑烏鴉,決定原諒他。
“他死的時候也等了很久嗎?”
“嗯。”
桑昀看了眼桑塔,應答了一聲沒再說話。
不知過了多久,太陽平等地照在每個人的頭頂。
楊英的遺體被推進了那一道合起來的鐵門内。
火化。
大門再打開時,工作人員把骨灰盒還給了桑朝,桑朝一行人捧着骨灰盒離開。
桑昀打電話給在别處休息的親友,告訴他們事情結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