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屋裡坐了好一會兒,桑塔看着玄關處沒關緊的房門,起身推開了門。
樓道裡的燈亮着。
胡淞身子前傾,半靠在窗邊,窗台上放着家用醫藥箱,他手裡的煙還剩半截,煙盒空空的放在藥箱旁邊。
胡淞不說話,桑塔就這樣站在門邊看着他。
胡淞穿着得體的白色襯衫,打了領帶,抓了發型,右手腕還戴着他送的手表,臉上經過挑選的框架眼鏡也顯得精緻,可桑塔絲毫提不起興趣,甚至覺得乏味。
之前這樣穿是和他約會,後來他每次這樣穿,都是為了去見别的女生。
“老婆…”
胡淞開口叫了一聲桑塔,又停頓了幾秒。
桑塔視線掠過胡淞的臉,下移,看着胡淞腳下滿地的煙,桑塔開始有些厭惡了。
他說過不喜歡抽煙的人。
胡淞以前是不會抽煙的。
“你要走,我就從這跳下去。”
胡淞語調平平,甚至沒扭頭看一眼桑塔,說完就繼續抽着剩下的半截煙。
“……”
沉默了半晌,桑塔沒想到他最後等來的是胡淞這句話。
“那你死好了。”
掩上房門,桑塔移開了視線。既然胡淞不在意自己的生命,他也不想在意。
胡淞抽煙的動作一頓,消瘦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。
“你真的不愛我了。”
桑塔沉默着沒應聲,他不想和胡淞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題,擡腳就朝着電梯的方向走去。
“小桑。”
胡淞垂眸看着樓下,語調有了些輕微的波動,“我們家在二十三樓。”
胡淞橫在桑塔和電梯的中間。
桑塔冷漠的聽着胡淞半死不活的語調,沒有停下的意思。直到下一秒,被拉開的玻璃窗透進一絲涼風,桑塔才停下了腳步。
近在咫尺。
玻璃窗上映照着兩人的神态,一個淡然無畏,似乎勝券在握;另一個面無表情,眼裡卻滿是倦怠。
手裡的煙掉落出窗外,胡淞側身面對着桑塔,嘴邊勾起了毫不在乎的笑意。
“會死人的。”
涼風卷起桑塔的發絲,桑塔看着變得偏執的胡淞,一言不發。
胡淞卻慢慢靠近桑塔,伸手撫上了桑塔的臉,幾近癡迷又怨恨的摩挲着桑塔的嘴角,“可是我們現在靠得好近。”
“你還要走嗎?”
胡淞垂眸,滿眼期待的等待着桑塔的回答。
桑塔偏了偏頭,卻不言語,透明玻璃窗上映照着他毫無波瀾的臉龐。
“你不是說…”
危險又暧昧的氣息蔓延,胡淞手指攀上桑塔的發梢,指尖輕輕勾起了桑塔的發絲,“永遠愛我嗎?”
聽到這話,桑塔掀了掀眼皮,對上胡淞痛苦的目光,心靜如水。
“狗說的。”
“那就當我是狗吧。”
胡淞輕笑了一下,桑塔說過愛他,卻沒說過永遠愛他,永遠愛的話是他自己說的。
“所以,你愛上你朋友了嗎?”
聽着胡淞試探的輕語,桑塔一下就想到了阿奶,想到了他對阿奶說的那些謊話,是從什麼時候開始,他習以為常的編織那些謊話去蒙騙阿奶,也蒙騙了自己呢。
“嘶。”
頭皮忽然傳來一陣痛感,桑塔擡眼看着胡淞,一掌拍落了他纏着自己頭發的手。
眼見桑塔回神望向自己,胡淞摘下鏡框,看清楚了桑塔眼裡的神色。
“你開始厭惡我了。”
胡淞的聲音聽不出情緒,窗外的風一陣一陣的吹到臉上,桑塔不想和胡淞繼續糾纏,擡腳就往前走,沒曾想一下被胡淞拽住了胳膊。
“一定要走嗎?”
“還想關我多久?”
即使聽出了胡淞話語裡的乞求意味,桑塔還是甩開了胡淞的手。
手腕又被抓住,桑塔疲倦的閉了閉眼,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離開這裡。
“我要做什麼,你才會留下來。”
移步站到桑塔眼前,胡淞看着桑塔手腕上沾了一點油污的繃帶,伸手拆了繃帶。
失神的看着桑塔手上結痂的疤痕,胡淞喃喃道:“我把這個還給你好不好?”
“把戒指還我。”
垂眸看着手上的傷痕,桑塔說出口的話難堪,“把我們的戒指找回來,我就留下來。”
桑塔的話宛如石子投進河水在胡淞耳邊激起千層浪花。
胡淞詫異的擡眼看着桑塔,張了張嘴,胡淞一點兒也說不出話來,他甚至不敢試探桑塔知不知道。
“換别的!”
眼見桑塔要走,胡淞一下使勁攥住了桑塔的手腕。
“别的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,戒指我們可以去買新的,現在就可以去,你喜歡什麼樣的就買什麼樣的。”
“胡淞。”
忽略手上傳來的痛感,桑塔看着眼前慌慌張張、不知所言的男人,不知道他是怎麼可以說出這些話的。
“你從來沒騙過我。”
淚水忽然泛上眼眶,桑塔隻覺得自己每多說一句話,都是在多自取其辱一遍。
“你看着我,說你從來沒騙過我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看着我,說你可以把戒指找回來。”
哽咽着說出口的話伴着眼淚落下,桑塔卻等不到回答。
久久無言。
樓道裡的燈暗了又亮。
桑塔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天的猶豫、掙紮就像一場笑話。
“你知道我不想這樣的。”
胡淞的呢喃在樓道裡響起,桑塔試着抽了一下手腕,反而被攥得更緊了。
“我隻是想要你留下來,想你像以前一樣愛我。”
拇指摩挲着桑塔手腕處的傷痕,胡淞的表情冷靜得讓人害怕。此刻,他根本不在意桑塔會不會痛,固執的按住了道傷痕。
長好的痂痕裂開,紅色的血絲滲出,慢慢在桑塔白皙的皮膚上彙成一條紅線。
“怎麼留下來?”
面無表情的擡眼看着胡淞,桑塔已經習慣了胡淞近來的變化無常。
嗒—
一顆圓潤飽滿的血珠落在地闆上,胡淞愣了片刻,随後猛地把桑塔拽向窗戶邊,着急忙慌地打開了醫藥箱。
“嘶。”
消毒酒精澆在手腕上,桑塔倒吸一口涼氣,瞬間咬破了下嘴唇,下意識抽離的手,沒能掙脫開。
砰—
掉落的酒精瓶砸在地上,桑塔手腕上的酒精混着潰爛皮膚下的血珠,嗒、嗒、嗒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