俱樂部地處較遠,言時到地時已經淩晨了,車拐過幾個彎,駛入了豪華的臨水别墅區。
剛下過雨,二樓的落地窗上挂着露水,三兩間房全都燈火璀璨,亮閃閃昭示着夜生活的開端。
遊言:“好看不?”
言時家庭貧困,自幼沒獨自住過超十五平米的地方,冷不丁被這麼一問,才意識到自己盯着窗外看了一路,不動聲色錯開臉,從鼻尖溢出氣音,輕飄飄“嗯”了一聲。
“我也覺得好看,”遊言斜瞄他一眼,“别人家的地盤就是氣派。”
言時一愣:“别人?”
“是啊,這是京城二環一房地産商的,前幾年房價低,他花大價錢買下來,打算留來後面升值的。”
遊言挑起眉,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,不自覺露出來幾分笑,“怎麼,你以為咱們住這?”
言時:“…我沒以為。”
遊言輕歎:“會這麼想也正常,誰讓ETC基地連着房産一起被賣出去了,這麼進進出出的,門禁不方便不說,一年還要交上幾萬的路費,我們也不想,可是老闆都走了,哥幾個能咋辦。”
言時掃了眼外面,說:“那咱們等會進去,還要麻煩别人。”
“沒辦法,看阿姨在不在家吧,你記得禮貌點,别跟我面前一樣胡鬧。”遊言說。
言時臉一黑,嘀咕說:“有幾個能像你這麼賤。”
還有更賤的呢。
遊言在心裡冷笑一聲,沒把這句話說出來。
車停在湖邊,遊言下車拉開車門,言時拎包跟着出來,兩人一路穿過石橋。
走進花園,遠遠的看見鐵門沒關,一個身形清瘦的男生站在台階前,身上穿着灰色短袖,脖上的黑線十字劍吊墜閃出微光。
他眼尾泛紅,一副将睡不睡的樣子,神态病倦,卻不怎麼顯得沒精神,一手拎着罐咖啡,沖兩人擡了擡。
餘簡生:“淋雨了沒?”
他長年累月犯哮喘,嗓音一直跟貓抓過似的喑啞,可由于來之前被遊言打了針預防針,讓言時以為動靜太大,把别墅原主吵醒了,搖搖頭,說:“沒,謝謝…叔叔給我們開門。”
餘簡生挑起眉梢。
雖說這孩子年紀尚輕,但自己也不老,被這麼水靈靈地喊一聲叔叔,任誰來都有點懵圈。
“沒事,先進來,飛機上沒吃好,我讓阿姨做頓夜宵。”
言時:“我們還有事,就不打擾了。”
餘簡生看了眼遊言,疑惑道:“啥事,這麼晚了,你倆要去哪?”
遊言端着下巴,木臉沒吭聲。
言時看了眼遊言,又看向餘簡生。
“去俱樂部。”
餘簡生更生納悶:“你不是傾諾?”
言時:“是。”
餘簡生:“不是來ETC?”
言時:“…是。”
餘簡生:“那你還要去哪?”
随着遊言噗嗤一聲,餘簡生噤住聲,和同樣明了了的言時一起,慢慢地轉頭看去。
他頂着兩人殺人般的目光,淡定地自顧自點頭,掩飾的手還未擡起,徹底難繃噴了出來。
餘簡生慢慢擡手喝完了咖啡,然後把罐頭拿下來,盯着這個b人,面無表情地捏爆了它。
“傾諾,看好了,”他說,“這一刀,會很帥。”
遊言一個屠皇步華美避開,鐵疙瘩呼嘯着迎頭擦過耳邊,落在地上哐當一聲。
他捂上半張委屈的臉從容回眸,眨巴眨巴眼忸怩地哼哼唧唧。
“隊長的罐頭好大,小狗頭受不了了~”
餘簡生:“媽的,喜歡玩花的,爸爸今天就好好獎勵獎勵你!”
他抓起枕頭追着人狂轟濫炸,遊言身手敏捷地翻過沙發,抱起另一個布偶瘋狂還擊,兩人從大廳裡打到樓梯間,哐哐的聲響和尖叫不絕于耳。
一陣雞飛狗跳裡,言時正常得格格不入。
他感到心裡有什麼期盼已久的幻想破滅了,像濾鏡一樣零零散散碎了滿地。
言時翻翻白眼,打算在門口獨自美麗,卻猝不及防腦袋一歪,一個帶毛絨的棕色長枕掉在了地上,遊言聽到動靜回頭,見到言時被誤傷,眼皮一掀,沖他可憐兮兮地抛了個媚眼。
人在極端無語的情況下真的會笑,言時額頭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,核善地勾起嘴角。
不知第三個人什麼時候加入的戰團,大廳經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聯合狩獵,總之,等翌日早上林嶼打開門時,看見的是這麼一幕——
遊言仰頭倒在沙發棱上,脖子邊擱着餘簡生的一條長腿,他整個人倒轉着半邊背部着地,蓋了半身的薄毯因重力滑落一半,搭在了遊言險些蹬他臉上的小腿上。
由于餘簡生肺病反複,一切可能産生細長絨毛的東西在ETC已經滅絕了,寵物從來不養,羽絨一類嚴令禁止,連枕頭被褥上紮的都是沉甸甸的粗線穗子。
所以,當枕頭上的碎穗散落一地,分散在移位的桌子和小茶幾之間時,給人的視覺效果就非常震撼——好像沙發裡的墊子被狗拖出來啃了似的。
至于滾在一起的兩個腦癱——從他們亂成雞窩的頭發,和睡着了都在互掐的雙手上不難看出,昨夜的戰況激烈成了什麼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