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麼不去死,你怎麼不去死啊?要不是你,要不是你……嗚嗚……”
無休無止的虐打責罵,每每平息時都是因為那個男人回來,他從一開始的還願應付幾句,越到後面越不耐煩,連當初說“含在嘴裡怕化了,捧在手裡怕掉了”的兒子都全然忽視,卯足心思的想哄騙到有錢人家的女兒,他的得償所願,是家庭的徹底崩碎,連點殘燼都不留。
滿目刺紅,他第一次真正了解到死亡這個詞的含義。
“下地獄,全都得下地獄,我當初瞎了眼才會看上個這麼個豬狗不如的東西。”
“娃兒,你走吧,離開這,你要記住你沒家了。”前一句還在歇斯底裡,後一句就是異常的平靜。
小小的人兒根本回不過神來,鮮血蔓延到腳底,刺的腳面上的傷口更疼了。
最後的最後一捧黃土,再不剩什麼。
他走了,如漂泊無根的浮萍。
渾渾噩噩的在社會上摸爬滾打,刷盤子端菜,還在後廚裡幹過一段時間,搬過磚進過廠,差點被騙去挖煤……
還是一位大哥瞧他可憐将他收進紋身店裡做學徒,那時紋身哪有現在這麼事兒多,根本沒有結構構圖之類的說法。
貼上一張圖,拿着紋身機,就敢動手,能勉強成個行,看上去夠威風,那就是頂好的技術了。
這麼幹了兩三年,大哥打算轉行,問他要不要接手他的店,說,“看你挺有天賦,也能吃苦,想要接手的話,錢慢慢給就行。”大哥不差錢,道上還有點人脈,根本不怕疏野耍什麼滑頭。
那年疏野是二十歲吧,沒有他那個年紀會有的年輕氣盛,在社會摸爬滾打的這五六年早就教會了他很多事,也讓他明白,人是該有一個目标,有條路要走的,能不能實現另說,好不好走也放到一旁,它是必須存在,必須有的,不然人活着,也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。
他一咬牙答應了下來,還為了能更好的經營這家店,托了不少關系去美術學院上了兩年課。
或許真如大哥所說,他是有那麼點天賦的,不僅圖畫的越來越漂亮,紋身技術也越來越成熟,加之後面參加了幾個有名氣的紋身大會,名次還說得過去,聞名而來的客人越來越多,收費自然随着名氣漲上去,沒兩年就把欠大哥的錢還清了。
往後很多年的生活很平靜,平靜的如一潭死水,随着名氣的增大,客人更多,收價更高,他有了挑選的資格,但每天每天都在紋身,并不是沒有放松過,與朋友聚會喝酒,一起約着出去玩……可依舊感覺很麻木,心死氣沉沉的,好像快死了。
直到別舫的出現,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個和他很相似很相似的人,不是家境之類的,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,
整個人被摧毀的支離破碎,僅剩殘垣斷瓦,一堆廢墟,偏偏身上哽着股勁,不願服輸,不願臣服于這個世界,想掙紮着站起,在廢墟之上搭建新的宮殿。
這就是為什麼僅憑一眼他就被別舫吸引了,太相似了,仿佛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。
或許他想拉住別舫的原因,就是很單純的想拉住曾經的自己,他不想讓別舫跟他一樣經曆社會的磋磨折難,磨去一身的桀骜,在艱辛困苦中成長。
少年人該有少年人的樣子,意氣風發又不服輸。
不過說句實話,他是怎麼都沒想到他倆的關系會演變至此?
……
別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,疏野的眼神是在放空,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頭發後背。
意識清醒,“疏哥,在想什麼呢?”
“在想我們之間的關系是怎麼變成這樣的?”順口就把自己在想的問題說了出來,說完才反應過來,似乎不太妥。
“很簡單哦~疏哥太心軟了。”別舫笑眯眯的,是真的,若非疏野心軟作祟,他怎麼能抱得美人歸?
“醒了就起床,我們一起去買菜,今晚不是想吃大餐嗎?”疏野推了推還賴在自己身上的人。
心軟?或許吧,也有可能是他太孤獨了,別舫如同敲破死水的石頭,讓他麻木的心髒再次跳動,不可否認的是,別舫在一定程度上是趁虛而入。
別舫挪了挪身體,壓着人吻了起來,淺嘗辄止的吻有過,真正的深吻卻隻有上一次,同樣的休息室,和早已改變的關系。
沒人會拒絕男朋友的吻,還是這麼熱情如火的吻。
這次比上次好,沒有磕破嘴角,唇舌勾纏,唾液互換,別舫不老實的手在疏野身上遊移,摸索到連疏野都不知道的敏感點,在入秋的天氣,點了把熾熱的燥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