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俨出了福壽巷,剛過了一條街就看到了熟人。
“荔非頗黎——”
荔非頗黎見是梁俨,歡喜地跑了過去。
“你們怎麼在幽州?”梁俨見崔璟抱劍跟來,跟他打了個招呼。
荔非頗黎說本來還在尋他,沒想到有緣在街上碰見了。
“梁公子金安。”崔璟被崔瞻三令五申,若遇見梁俨等人決不能失了禮數,也不能暴露他們的身份。
三人寒暄一陣梁俨才知道崔璟是來給幽州崔氏的族長祝壽的,荔非頗黎打算請他去吃飯,但聽他今晚要赴宴,就改到明日去家中拜訪,感謝當日救命之恩。
梁俨辭别兩人,去了鐘旺家等洪文,三人聚齊一道去了都虞候府。
魏巒請的都是團練營的将官,在院中擺了四五桌奢華席面,又有歌舞助興,衣香鬓影,紅粉環繞,衆将如在瑤池仙境。
絲竹管弦聲中,衆将向魏巒敬酒獻禮,魏巒看着地上一溜兒禮盒箱籠,似笑非笑。
不少人都送了厚禮,梁鐘洪三人送的禮物本來就不算貴重,在那些大禮中甚至顯得有些寒酸。
魏巒拿起一支流蘇金钗看了一陣,露出了滿意笑容,當即吩咐身邊的仆人:“把這個送到小姐房裡去。”
梁俨見那钗子頗有些分量,咋舌問道:“都虞候看着也就二十四五,他女兒我滿打滿算都沒十歲,這钗子插頭上隻怕脖子都伸不直。”
“你這眼睛不要也罷,都虞候今年三十有六了。”洪文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,“他家千金正是将笄之年,這送禮物的可算拍準馬屁了。”洪文本想送钗環首飾,可惜沒甚家資,隻能送些尋常之物。
衆将圍着魏巒敬了一輪又一輪,梁俨也不能免俗,随大流敬了兩杯,然後就坐在桌前專心吃飯。
“你今日怎的這般克制?”鐘旺見梁俨隻吃不喝,覺得奇怪。
梁俨想着回家還得抱鳳卿睡覺,這天寒地凍的,晚上又不能洗澡,酒氣難消,還是少喝為妙。
他搖搖頭,道:“我家裡人不喜我飲酒,還是少喝些吧。”
“啧啧啧,瞧你這慫樣,你家妹子還管這個啊?”鐘旺知道他有三個妹妹,嘿嘿一笑,“連自家妹子都怵,以後娶了婆娘還了得,若你媳婦不讓你上炕,你也聽?”
梁俨知道這人又在拿自己下酒,道:“我能瞧上的人現在還沒出生,再說我媳婦為什麼不讓我上床?”仔細想想,他單了二十六年,倒不是不想找個伴,隻是無論男女,還真沒有人入過他的眼。
“這你就不懂了吧。”鐘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,搭在他肩膀上傳授經驗,“不讓你上炕都算好受的,若是鬧脾氣使性子,讓你躺在旁邊但死活不讓你碰,那才叫一個難受。”
“不碰就不碰呗,又不會死。”
鐘旺聽他大放厥詞,想到他是個童男子,嘿嘿一笑:“你就傲吧,等你成親憋幾回火,看你還傲不傲得起來。”
洪文見鐘旺又在說村話,勸梁俨别搭理他,鐘旺氣不過跟洪文吵嘴,三人在角落笑鬧,倒也好玩。
魏巒坐在中央喝了一杯又一杯,看着角落蹙起了眉頭。
梁鐘洪三人正在劃拳,一個門子進來問哪個是梁俨官人,說他弟弟有急事找他,要他趕緊出去。
九郎?
梁俨連忙跟着門子走了,鐘旺洪文一聽是急事,也跟着出去看是什麼事。
梁俨還沒到門口就看到了何家大哥,走近一看,何善仁身邊的三個小孩哭得涕泗橫流。
“九郎!”梁俨見弟弟哭了,忙慌蹲下身給他拭淚,“出什麼事了?”
何善仁急得拉人就跑:“梁家哥兒,路上說!”
鐘洪兩人聞言,幫忙抱起梁儇和張舟跟在後面。
何善仁說他們去看雜耍,等了好久何冬娘還不來就回去接她,走到福壽巷見門口停了轎子,以為是臨時來了客人,他剛想敲門就聽到裡面有打鬥聲,他不敢輕舉妄動,讓梁儇和張舟爬上樹悄悄看,結果兩個孩子被吓得差點掉下樹。
“九郎說他見過那些人,說是高長史家的公子。”何善仁背着他家大郎,跑得上氣不接下氣,一邊抹淚一邊抹汗,“九郎說報官也無用,不如來找你。”
“七哥,我絕沒看錯,就是要三姐做妾的那個人。”梁儇一邊抹淚一邊恨道。
張舟伏在鐘旺肩上大哭:“嗚嗚嗚嗚,七叔,除了玄真姨姨,我娘他們都被那些壞人欺負了,倒在地上一動不動,嗚嗚,我娘是不是死了。”
梁俨聞言大駭,把梁儇放下,疾馳而去。
鐘洪兩人一聽也放下孩子跟了上去,何善仁見梁俨他們去了,頓時軟了腳癱在地上,攬着三個孩子喘氣。
“梁俨——”荔非頗黎看完雜耍,沒想到又碰見了梁俨,便喊了一聲,梁俨沒有走向他,反倒是向崔璟奔去。
崔璟見梁俨面如修羅,一副要吃人的兇狠模樣,心道他哪裡又惹了這位殿下不快。再擡眼,梁俨已到了他跟前,一句話沒說,拿了他的佩劍就跑。
“不是,你拿我的劍做甚——”崔璟反應慢半拍,等梁俨跑遠了才追了出去。
那是阿爹留給他的劍,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奪走!
梁俨趕到福壽巷口,見兩個壯漢正抱着二音往小轎裡塞,壯漢見梁俨走來以為又是路過的鄰居,笑嘻嘻地喊他自己抓地上籃子裡的喜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