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麼道理?”吳青全然沒了剛才那副謙卑模樣,“剛才可把我憋壞了。”
段曉摸着美人雪臂,不答反問:“你瞧那梁俨如何?”
吳青不屑道:“不過一個徒有其表的生瓜蛋子,姐夫,你給他那麼多好東西,他哪裡用得了,白糟蹋了。”
“若不給足給夠,過陣子出了事,他向上面參我一本,可就說不清了。”
“能出什麼事兒讓他參你?”
“你看過高焘送來的書信吧?”
“看過啊。”吳青不以為意,“對了姐夫,這事兒我沒琢磨明白,那高焘可是咱們家正經親戚,他都寫信讓你幫着收拾梁俨了,你不幫就算了,怎麼還給那厮好臉色啊。”
段曉看着妻弟,隻覺爛泥扶不上牆,煩躁地揮揮手,讓他滾下去。
蒼陽段氏與漁陽高氏三代聯姻,他與高焘的确是親戚,他也是托了高回風的福才能在三十歲就當上兵馬使,如今已六年有餘。
若是以前他肯定會幫高焘的忙,可今時不同往日,現在崔弦獨掌幽州,他可不敢輕易招惹這位刺史的人。
如今邸報已發,新任幽州長史是慕容敏訓,不日就要上任,高家已經被崔弦搞得元氣大傷,何必為他們惹上崔氏。
族中傳信說段晗與高回風死得蹊跷,并非賊寇之禍,猜是梁俨所殺,隻是苦于沒有證據,所以不能置梁俨于死地。
段晗之母高氏,他的嬸娘,還悄悄傳信讓他為堂弟報仇。
真是可笑,他怎會為了段晗殺梁俨,他感謝梁俨都來不及。
他們正支這一輩的嫡出隻有段晗,雖然族中對嫡庶無差,可隻要段晗在一日,他們就連争奪族長的資格都沒有。
如今段晗死了,他們這些堂兄弟誰能成為下一任族長就各憑本事吧。
“将軍消消氣。”美人起身,給段曉倒了杯茶奉上。
“還是你貼心。”段曉将人拉入懷,“若你再給我生個兒子就更貼心了。”
美人含羞帶怯道:“奴家方才喝過坐胎藥了。”
段曉咬了一下櫻唇,抱着美人走進了内室。
次日,梁俨拿着對牌去鹹安縣庫領了農具耕牛等物資,這些東西寫下來不過幾頁紙紙,但肉眼看過去,起碼要裝兩艘大船。
現在正是春播前夕,鹹安庫吏連自己縣裡的燙稀飯都來不及吹,哪裡顧得上梁俨這碗滾湯圓。
梁俨隻好自己雇了車馬力夫将東西運往碼頭。
忙了半日,梁俨坐在官道旁的小攤子歇腳,突然一雙烏黑的手閃過,木桌上的炊餅盤子被掀翻,黑手慌忙撿起地上的餅。
“天殺的,還敢來!”攤主舉着湯勺追過去,将人逮了過來,“你個小賊,還不給官人磕頭賠罪。”
梁俨見是是個衣衫褴褛的小姑娘,髒污的小臉被淚水劃過,流下兩道黑淚。
見那攤主舉着湯勺要打那姑娘,梁俨擡手說算了。
“官人,這小賊不止一次這樣做了,她就是瞧準了您面軟,不會跟她計較。”
梁俨笑道:“沒事,一盤餅而已,算我請她的,你再給我上一盤。”
攤主為難道:“官人,你這樣他們以後可就得寸進尺了,三不五時就來搶,誰還敢來我這攤子吃飯啊。”
梁俨問:“我瞧你們鹹安縣富庶得很,縣城裡街道潔淨,連乞丐都沒有,怎麼這孩子在城外偷吃的?”
攤主回道:“那不是明府大人下了嚴令嘛,再說這些人都是漁民,在船上過活,沒有本地戶籍,哪裡能進城。”
“漁民?”鐘旺覺得這話荒唐,“若是漁民的孩子怎麼不去打漁讨生活?”
“嗐,這海上誰說得準,一個浪打過來什麼卷不走,丢船沒命都是常事兒。”攤主端了一盤新餅上桌,“其實都是些苦命人,隻是我這也是小本生意。”
小姑娘縮着身子,眼睛盯着冒着熱氣的炊餅咽了口唾沫,肚子咕噜作響,猶如雷鳴。
“給你。”梁俨拿了一個幹淨餅子給她,“走吧,以後不能再偷東西了。”
“小蓮,小蓮——”
小姑娘聽到聲音,搶了新出鍋的餅子,撒丫子就跑。
鐘旺見餅子又被端了,氣得站起身:“這妮子真是不識好歹!”
梁俨攔下鐘旺,道:“算了,那孩子也是餓急了眼,可憐得很。”
不一會兒,那姑娘領着一個瘦骨嶙峋的老漢來了。
老漢拉着小姑娘跪在梁俨面前,按着小姑娘的後腦勺磕頭:“謝老爺大恩大德,謝老爺大恩大德啊。”
攤主見那小姑娘的家人來了,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,老漢瑟縮肩膀,不敢還嘴。
“行了,起來吧。”梁俨出聲阻止,對那老漢說,“下次看好自家孩子,别再讓她出來偷東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