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進門,梁俨見沈鳳翥半坐在床上,瑞葉在給他喂湯藥。
“将軍!”瑞葉見梁俨回來了,趕緊彙報情況。
沈鳳翥剛想出聲,卻被梁俨攔下。
“乖,别說話。”梁俨坐到床邊,摸了摸額頭,松了口氣,“退燒後有沒有再找馮太醫摸脈?”
瑞葉回道:“奴婢又請了馮太醫來瞧,本來還要再喝兩幅退高熱的湯藥,太醫驚奇公子這麼快就散了熱,說公子現在隻是喉疼鼻塞,便新開了方子,喝三五日就能大好。”
梁俨聽完點了點頭,又問瑞葉:“他正病着,你怎麼能讓他去見客?”
瑞葉左右為難,道:“那些人窩在門口鬧哄哄的,奴婢請了公子示下,公子說不打發走,聚在門口恐惹非議,便起來應付了些人。”
梁俨聽完歎了口氣,攬住纖瘦肩背,低頭細細親吻汗濕的額發和纖長眼睫。
瑞葉見狀,臉上一紅,慌忙低下頭。
沈鳳翥笑着躲閃,朝瑞葉努了努嘴。
梁俨見狀,輕咳兩聲,正經起來,讓瑞葉去前廳幫襯綠萼,給那些商戶說他馬上就來。
“你…去忙…吧。”沈鳳翥咽了咽喉,眼睫顫如迎風花蕊。
梁俨見他說話都疼,進了商城鍊接買了薄荷潤喉糖,“鳳卿,含着這個也許會好受點。”
喉糖在口腔中慢慢融化,沁涼微甜的糖液滑到喉間慰藉了疼痛燥熱,沈鳳翥舒服得眯起了眼。
梁俨見他受得了薄荷的沖勁,留了一闆在枕下,又吻了一下薄荷味兒的嘴唇才起身去前廳。
廳内,衆商戶坐在冷硬闆凳上喝着澀口的茶水,半天沒等來那年輕鎮将,面露不虞,正要讓人去催時,卻見梁俨滿面笑意走了進來。
“本将剛才去換了身衣裳,讓諸位久等了。”
衆人見他還是那身玄色衣袍,心照不宣,開始客套。
寒暄完便有人開門見山:“梁将軍,您上午怎麼派人封了我們的鋪子,是不是下錯了命令?”
“你是?”
“敝姓慕容,是珍寶軒的掌櫃。”
梁俨笑道:“原來是慕容掌櫃。”
他邊說邊坐到主位上,讓綠萼給自己端杯冷茶來,然後便撐着額頭不再言語。
“來人呐,将院裡的東西擡進來。”慕容掌櫃見這年輕人不回應,心道跟他玩欲擒故縱,你小子還是嫩了點。
梁俨瞥了一眼那一擡珍奇,仍不說話。
慕容掌櫃見狀蹙眉,這人年紀不大,胃口倒是不小。
前幾日,他們認為梁俨是幽州團練出身的土夫子,即便得了刺史青睐,也沒什麼眼界見識,山豬哪裡嚼得來細糠,便随便備了些禮物送來,沒想到隻看了一眼就拒絕了。
今日他們可是備了好東西,這小子總該要收吧。
慕容掌櫃奉上禮單,笑道:“梁将軍,您來我們碧瀾島任職,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,賀您新官上任,祝前程似錦,官運亨通。”
梁俨接過禮單看了一眼,輕聲道了謝,讓綠萼将東西收到庫裡。
慕容掌櫃見他收了禮,撫着胡子道:“我們店鋪門上的封條,還請将軍派人撤回,不然咱們也不好做生意。”
衆人聞言,連聲附和。
“執行隊的人沒給你說清楚嗎?”梁俨接過奉上的冷茶,呷了一口緩緩說道,“你們什麼時候補交稅款就什麼時候撤封條。”
“這賬是去年的,蒲鎮将在任時可是說我交清了的,哪裡能有欠稅?”
“這幾日都忙昏了,你倒是提醒我了,上任鎮将政務不嚴,出了這麼大纰漏,我都忘了給使君大人寫折子。”梁俨放下茶盞,笑眼盈盈,“那位蒲鎮将似乎剛升到了鎮北軍營,這會兒應該還沒到任,得趕緊讓使君大人攔下來,要是鎮北軍到時候出點纰漏,這罪過咱們可擔不起。”
慕容掌櫃一驚,這小子竟還想攀扯蒲鎮将,要是擾了那位大人的官途,蒲家與慕容家隻怕會傷了和氣,“老夫今年六十有一,這記性呐一日不如一日,想來是我對賬的時候出了差錯,還請将軍示下我家鋪子還差多少稅款?”
梁俨撐頭冷笑道:“上午本将派人去追欠稅,誰讓你不補交的,那賬目冗雜,我是你家賬房還是家仆,要單記得你家的稅目?”
“不敢不敢。”慕容掌櫃額上冒汗,慌忙起身作揖。
衆人見這小将笑中帶着冷煞之意,連老練的慕容老掌櫃都招架不住,一時不敢說話。
“綠萼,讓門房派人去官署把喬楚叫來,記得讓她帶上賬目明細。”
一頓飯的功夫,喬楚款步而來,身後還跟着兩個門房擡着一箱賬冊。
“喬主簿,諸位大掌櫃不清晰欠稅明細,你來給他們說說。”
喬楚聞言一怔,先對梁俨施禮,然後才翻找賬冊準備對賬。
“且慢,你一介女流來前廳湊什麼熱鬧!”慕容掌櫃對喬楚喝道,又對梁俨說道,“還請将軍喊個正經人來跟我們講賬,我們都是大男人,怎能跟一個小女子講這些大事。”
“慕容掌櫃,這位娘子不是小女子,首先她是本将任命的主簿。”梁俨起身走到喬楚身側,“其次他是我軍中都虞候的夫人,正正經經的官家娘子,你乃平民白身,若真要細論品階身份,她比你大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