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…”慕容掌櫃被噎得說不出話。
“喬主簿,你隻管講你的。”梁俨朝喬楚點了下頭。
喬楚掃了眼滿堂烏壓壓的男人,又看了一眼梁俨,深吸一口氣,将每一家所欠稅款細細講出,其中有掌櫃查問細碎條目,她都鎮靜自若,有條不紊翻賬回答。
聽完一番舌戰,梁俨見諸掌櫃還想狡辯刁難,梁俨淡淡道:“諸位掌櫃,這天色也不早了,要不我們吃個晚飯再繼續對?我瞧着月牙山碼頭那邊有兩家食肆不錯,今晚本将做東,請大家去樂一樂。”說罷,似笑非笑地盯着下座衆人。
其中幾人一聽月牙山碼頭面上一僵,擡頭瞥了一眼梁俨,閉上了嘴。
慕容掌櫃一聽,眉頭緊鎖,說他明日會将欠稅送到官署,晚上還有酒宴要赴,請梁俨恕罪,改日會在東風樓設宴賠罪。
衆人一聽,也都以各種緣由推辭晚間飯局,說明日會送欠稅到官署,還請鎮将恕罪。
梁俨揮揮衣袖,讓他們各自去忙,改日他再設宴款待諸位掌櫃。
喬楚看着那些急匆匆的背影,忍俊不禁。
“今日辛苦嫂嫂了。”
喬楚轉身看向梁俨,笑道:“将軍今日可讓那些老家夥脫了一層皮,隻怕他們回家要心疼死。”
“本來就是他們該交的,原來吃得肚撐,現在也該吐出來些。”梁俨請喬楚坐下歇息,讓綠萼上一盞好茶來。
喬楚喝了半盞茶,手指張弛數次才張口問道:“将軍,您剛才說任我為主簿,這話是戲言還是當真?”
梁俨道:“自然當真。嫂嫂聰明能幹,若論算賬,十個男人加起來都比不過你,一個主簿我都覺得屈才了。”
“那将軍可否賜我一套吏服。”喬楚捏緊拳頭,雙臂微顫。
“那吏服可沒有嫂嫂身上绫羅穿起來舒服好看,嫂嫂便是穿自己的衣裳去官署也沒關系。”
“将軍,既然您看得起我,任我為主簿,那我便要遵守吏員守則。明日我便與官署衆人一樣,在官署我不是都虞候夫人,而是喬主簿。”
梁俨見她認真,正色道:“好,那我晚些讓人給你送一套吏服,喬主簿,明日官署再會。”
次日上午,梁俨先去營地看了一圈,見那一隊老水兵不似昨日那般懶散,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。
“快點,跑那麼慢,你想讓老子丢臉是不是——”一聲怒喝穿耳而過。
還沒來得及找到聲音源頭,梁俨便被鐘旺拉進了營帳。
梁俨指着簾外,疑惑道:“這怎麼回事,一個晚上就轉性了?”
鐘旺笑得拍腿,“嘿嘿,他們哪裡是轉性了,是被打服了。”
“被誰打服了?”
“那四個崔氏公子啊。”
“啊?”
“你昨日去官署忙活,錯過了下午和晚上的好戲。”鐘旺給梁俨倒了杯茶,娓娓道來,“那兩隊老兵裡面有幾個是慕容家和蒲家的親戚,見隊正隊副都被頂了,哪裡咽的下氣,就裹着老兵偷懶耍滑,給那四崔臉色瞧,哎喲,那個叫崔璟的,啧啧啧,那叫一個暴脾氣,被呲了一句就把人打了個半死,其他三個還算好性,但也是眼裡揉不得一點沙子的主兒,隻要是敢給臉色的,不聽命令的,就是一劍鞘拍下去,敢跳腳罵人的就是一頓嘴巴子,打服為止。”
“這麼猛?”
“可不是!”鐘旺一點喝茶一邊回味昨日的盛況,“你說那幾個公子哥長得一個賽一個斯文清俊,但下手,啧啧啧,一個比一個狠,人不可貌相啊。”
梁俨聽完,喜興不止。他本來隻想讓崔氏的人遠離官署,來軍隊基層消磨時日,沒想到他們倒幫了大忙。
跟鐘旺扯了會兒淡,梁俨便去了官署。
他見喬楚穿着嶄新的圓領吏服,正在指揮手下的文吏數錢,笑着走過去打了個招呼,問那些商戶今日都盡數送來了沒。
喬楚說都送來了,現在正準備清點入庫。
鎮将府是陰陽賬,現在明面上賬面都是平的,這十幾萬貫錢,他可得好好思考一下怎樣效率最大化。
風平浪靜過了七八日,耕牛派到村民家了,種子落到了春泥裡,鳳卿的風寒也大好了,梁俨覺得一切都如同這春日般,欣欣向榮。
這日,梁俨終于去赴了崔霞的酒宴,這娘子是幽州崔氏的人,請了他三五次,不看僧面看佛面,總得去應付一次。
被夥計殷勤地引入雅室,隻見崔霞和崔霁端坐其中。
“崔倉曹也在啊。”
崔霁略點了點頭,三人同坐一桌,氣氛算不上有多活絡。
一餐飯吃下來,梁俨覺得無聊至極,心道不如回家陪鳳卿和弟妹們吃飯。
“謝過二位盛情,本将還有軍務要忙,先告辭了。”梁俨起身,準備打道回府。
“梁将軍,别急着走啊,我這兒有個關乎碧瀾島存亡的大消息,你不想知道?”
此話一出,梁俨踏出門的半隻腳,不得不收了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