淩九霄問話簡單粗暴,他沖進林府,薅住管家:“牆根底下的油哪來的?!”
管家目光呆滞,變回了死人本該有的樣子。
管家僵硬道:“油?三夫人下令……”
淩九霄扔垃圾一樣扔下管家。
後院、新房、祠堂,林府遍尋不見林三夫人。
淩九霄無奈,隻能先打桶井水清洗雙手,觸碰過兩個燒死人的手,像是摸過了什麼腐爛已久的食物,又臭又惡心。
“火雖是乞丐放的,但他哪裡來的符咒,還有牆角的積攢已久的油,合卺酒裡鶴頂紅。”雲漣覺得處處都泛着詭異。
淩九霄推測道:“會不會是林三夫婦合謀?”
雲漣:“可他們兩個人也死了,而且并非死于火災,如果是兇手是他們,那動機何在?費心籌謀,隻為了毀掉自己的家?可我見林三對祖先十分恭敬,林三夫人在府中也深受愛戴。不合理。”
兩人你一言我一言推斷了許久,又一個接一個的推翻。
無論如何都不合常理。
幻境中适逢初春,朱紅牆邊,柳枝随風搖曳,井水清涼,微苦。林府房檐高聳,層層疊疊,最高的卻是府後祠堂,飛檐鐵馬,隔着雲霧如何也看不真切。
此事已然陷入山重水複、柳暗花明之境地。
現下林三夫人不見蹤迹,剩下能提供線索的,隻有林三公子了。
大火如期而至,與之前如出一轍。
一具具早已黴爛的屍體,在大火中扭曲、哀嚎、掙紮,他們殘存的意識受困于幻境,陪着自己的屍首,一遍,一遍,永無止休的重演當年慘劇,難入輪回。
淩九霄和雲漣千算萬算沒算到,他們趕至祠堂時,看到的居然是——
一柄長劍自林三後心穿出。
兇手與林三面對面,不露一片衣角,被遮擋的十分好。
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那乞丐果然是個幌子,兇手另有其人。
第四次,鑼鼓喧天。
第四次,看到紅綢緞紮的大花,反而勾起了火災的回憶。
雲漣建議道:“少主不妨找個人,問問林三與誰結過仇?”
兩人看向新郎官,最清楚的莫過于林三的親弟弟。
淩九霄抓住他,“你三哥與誰有過龌龊?”
幻境裡的殘魂反應遲緩,林四公子道:“三哥為人寬和,連和人争執都少有。隻有一次,被賊寇劫掠,他們搶奪财物後想要殺人滅口,三哥慌亂之中被砍了一刀,要不是三嫂以死相護,三哥怕是要兇多吉少了。”
“牆邊土裡的油呢?”
“三嫂命人将廚房的幹淨廢油倒進牆外土裡,說能滅蟲,日後也可以加了糟引,釀做花肥。”
兩人半信半疑。
雲漣決斷道:“敵暗我明,守株待兔。”
淩九霄贊同。
淩九霄走了兩步又回頭,“走啊,守株待兔。”
雲漣恨不能把自己釘在椅子上。
“我才坐下不到半柱香。”
雲漣以為自己話裡話外的意思夠明确了,但架不住淩少主此刻醉心除祟,又身強體健、精力充沛,“少廢話!”
雲漣半趴在桌上,再一次見到并抱起了松雲糕,新制的糕點熱氣騰騰的,香味撩動味蕾,吃的上瘾,軟糯香甜,半點不嫌膩人。
桌上有一碟藕粉涼糕,他順手撚起一塊遞給淩九霄,道:“這個不膩,嘗嘗,少主不喜歡甜的?”
淩九霄推開他的手,“不喜歡,也不敢吃你的東西。”
雲漣直白道:“沒毒,那我親口喂少主吃,以證清白。”
淩九霄拂袖欲走,眼神卻突然一下子變警惕,“你撒潑耍賴地支開我,想做什麼?”
他沒忘記自己是因何進的幻境,更沒忘記雲漣坑他那一遭。
“偷個懶,少主不至于懷疑我與天外天有所往來吧?”雲漣面上一片風輕雲淡。
淩九霄盯着他不說話。
對峙良久,雲漣先服軟,“從現在開始,我跟着少主寸步不離,可好?”
淩九霄笑了笑,露出一對整齊的虎牙,“當然好啊。”他話鋒一轉,“蒼麟能吸收靈力,你若見了不該見的,比如,你的得力下屬端木和紉蘭,我都可以通過它探知到,你老實點。”
說完,淩九霄潇灑離開,隻扔下句“别逼我折斷你的手腳。”
“聽到了?”雲漣洩憤般将藕粉涼糕按扁,揉爛,松雲糕吃完了,再吃别的桃花酥、棗泥糕、荷葉糖,入口總不對味。“去跟紉蘭彙合吧,我不召,你無需随身跟随。”
臨走前,雲漣特意留意了一眼新房,林三夫人果然不在。
唯一一次尋到林三夫人那次,她推辭要去洞房,可最開始那次雲漣全程都待在洞房裡,根本沒見到去幫忙的林三夫人。
林三公子,林三夫人。
枕邊人嗎?
雲漣取帕子淨了手,拿起蒼麟,身側劍穗随着步伐前後搖晃。
很多年前,他也才五六歲的年紀。
他常聽人豔羨父母佳偶天成,一個是風華絕代的神女,另一個是俊美無雙的曠世奇才,珠聯璧合,一時佳話。
天外天在二人治理下,更是一度成為修真界之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