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漣有意隐藏神骨的存在,任憑湛玉如何醫術高明都無濟于事。什麼都探不出來,湛玉寫下張藥方囑咐淩九霄按時吃,便匆匆走了,淩九霄與他相熟,一猜就知道他要回去對着醫書研究雲漣。
目送湛玉離開,淩九霄暗暗松了一口氣,是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放松。
雲漣注意到了,他面上淡淡的,笑意不減,打趣道:“少主現在覺得不對了,後悔了?昨夜将我吃幹抹淨的時候,可不是這幅樣子。”
他嘴上說着責怪淩九霄的話,手卻端了碗雪梨燕窩粥,左手舀起一瓷勺,在嘴邊吹了,試好了溫度喂給淩九霄。
淩九霄借着他的手喝了,喝完後甚至起身向前挪了挪,方便雲漣喂,“沒有。”
雲漣挑眉看向淩九霄,他怎麼覺得淩九霄最近有些不對勁,太乖了。
雲漣心裡有事,喂起粥就來有些心不在焉,淩九霄隻當他累了,趁雲漣恍神時攔下了瓷勺,雲漣茫然道:“怎麼了?”
淩九霄并不解釋,接過碗來一勺一勺的喂雲漣,“沒什麼,你昨日想與我說什麼?”
雲漣被搞得莫名其妙,總覺得處處都不對勁,但又實在說不上哪裡奇怪,但他嗓子确實是幹澀不舒服,被淩九霄喂了兩口溫熱的雪梨燕窩粥後,方才緩解了一些。雲漣舒服了,也沒再繼續糾結那點不對勁是為什麼,“五日後,天外天要在仙瑤台宴請修真界。”
淩九霄沒多大反應,淡淡道:“嗯,跟我說做什麼?”
雲漣剛想開口就被淩九霄塞了一勺粥,他“咕咚”一聲咽下去,彎眼笑了笑,“少主到時候跟着我好不好?”
淩九霄本該跟那群人質關在一起,但那群人質去了便是做祭祀的人牲,淩九霄混在裡面若是雲錦喬從中作梗,雲漣放心不下。
可将人帶在身邊,隻怕淩九霄不願。
果不其然,淩九霄聞言擰眉道:“我是玄天劍宗少宗主,不是你的脔..寵。”
雲漣勾住淩九霄的手指,見淩九霄沒把他甩開,才繼續道:“此去兇險,少主在我身邊我也安心。”
淩九霄語氣探究道:“哪裡危險,不是赴宴麼?”
雲漣一時語塞,旋即面不改色道:“隻要少主不在我眼前,我就不放心,我就覺得危險。”
“赴宴哪裡危險了?”淩九霄直勾勾的盯着雲漣,目光深處是雲漣看不懂的東西,“我不跟你一起去,你要如何?”
“那我可要娶别人了,”雲漣磨磨蹭蹭的窩進淩九霄懷裡,扯住他的腰封不讓他後退,“少主就當陪我,不然我要是被随便什麼人給拐跑了,少主就成小寡婦了。”
“小寡婦”一出,給淩九霄驚得險些摔了碗,“……你胡說八道什麼?!”
雲漣忍笑,“哦,是棄婦。”
淩九霄:“……”
他一臉氣忿又無語的表情。
雲漣再也憋不住了,手撐着桌子笑彎了腰,最後還是淩九霄把他扶起來的。
“少主,跟我一起。”雲漣撥開前襟衣物,半真半假道:“我把你藏起來,藏在胸口靠着心髒的位置。”
藏在心口,不容任何人染指。
淩九霄手指輕輕碰了下雲漣鼻尖紅痣,心頭一時間酸甜苦辣鹹一齊湧上。
他嘗到了舌根處的苦澀,“放在心口,如果我會殺你呢?你還想跟我一起?”
又放狠話,雲漣輕車熟路的躺進淩九霄懷裡,堅定道:“少主不會的。”
淩九霄沒出聲。
雲漣仰躺在淩九霄懷裡,邊說話邊吃着淩九霄喂過來的雪梨燕窩粥,一碗粥還沒見底,雲漣就慢慢沒聲音了。淩九霄随手扔下碗,小心翼翼的抱起雲漣,将人放到了美人榻上。
雲漣睡得淺,一挪動,嘴裡開始喃喃自語,“少主,喜歡……不要、生氣……”
淩九霄半抱着他,手輕輕拍着他後背,哄了好一會兒,雲漣的呼吸才漸漸平穩,淩九霄幫他解了外袍,脫了鞋襪,蓋好了被子。
美人榻上,雲漣正睡得香甜。
淩九霄站在一邊,半張臉被光籠罩,半張臉藏在陰影裡。
日光緩慢移動,一道光橫在兩人之間,如隔天塹。
兩人皆在原地不動,隻有光在一點點移動,最後落在雲漣發頂、臉頰,淩九霄緘默地看了半晌,擡腿去放下了床帷。
光被擋住了。
淩九霄背倚着柱子,滑跪在地,他從懷中摸出了一封信——
“十日後,天外天欲于仙瑤台以人生祭,此行七十二護法無暇随侍在側,正是時機。封随已挾能解開金丹封印的聖物逃脫,介時我等自會前往天池密道接應,然天外天已在仙瑤台布下防禦大陣,雲漣手中定有開陣靈物,吾兒,尋出此物,切莫意氣用事!”
母親的字迹,母親的靈力,送信之人是母親身邊的朱離,雲漣也口口聲聲說仙瑤台,錯不了。
錯不了……
他方才一而再的問雲漣哪裡危險,卻依舊是被敷衍,雲漣依舊什麼都不願意告訴他。
淩九霄苦笑,雲漣的心到底幾分真幾分假?
可笑的是他竟然因為幾句不知真假的話就下不去手。
胸口藏信封的位置,也是雲漣方才倚靠着沉沉睡去的地方。
*
雲漣一覺睡醒,呆愣的望着床帷,“嗯?”
半晌,他才記起他自己應該是在和淩九霄吃飯的,他居然吃着吃着睡着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