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知府手握驚堂木,一旁又有葉文彬與嚴徵旁聽,隻能将怒火往肚子裡咽。他臉上橫肉抽搐,進退維谷。
謝柏峥對着堂上恭恭敬敬行了個禮:“請諸位大人還我清白,以正視聽。學生雖舉業未成,但是蒼天可鑒,卻從未走過什麼邪門歪道,請諸位大人垂憐!也請——”
謝柏峥看向在堂外看熱鬧的百姓:“各位鄉親為我做個見證!”
他此話一出,百姓們議論紛紛。
公堂之中卻是一靜,黃知府心知他已一舉還自己清白,可卻不肯輕易認輸。隻是,這卻由不得他。
“後生可畏啊。”提學官嚴徵輕聲贊歎,與一旁的葉文彬道:“依下官看來,這學生的嫌疑盡可洗清了,小侯爺以為如何?”
“嗯。”
葉文彬亦點頭,看向謝柏峥道:“嚴師兄說得不錯,你清白無辜,往後盡可安心。”
欽差大人一發話,與聖旨無異。
至此,
這一樁永壽二年的科舉舞弊案就徹底與他沒有關系了。
原主的清白,也總算洗清了!
謝柏峥恭敬行拜禮,真心誠意道:“多謝小侯爺與嚴大人。”
謝柏峥内心松了一口氣,可事情卻還未完結,他起身繼續道:“隻是學生被這三人聯手誣陷的清白已洗清,昨晚的放火案又怎麼說?學生家中還有祖母年事已高,心中憂懼,實在難安!”
“哦,這個好辦。”
葉文彬道:“黃知府忙着審這科舉案,葉森,放火案你去料理。”
葉森出列,一手一個将那兩個賊人拖下去了。
葉文彬再次看向謝柏峥,“你還有旁的話要說?”
謝柏峥從懷裡又掏出一張“借條”呈上,不太好意思道:“學生這一千兩銀子是真的被人偷走了,也的确是隻有堂上的三人知曉此事,這麼一大筆銀子就是将學生給稱斤兩賣了也還不起啊,欽差大人可否替我找一找?”
“……”
錢莊的管事李豐年親眼看着那一張“借條”被送到了欽差手裡,兩眼一黑,感覺天要塌了。他不該叫豐年,他該叫流年不利!
葉文彬接過這張“借條”,來回翻看一遍,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,卻一時察覺不出來。于是他遞給嚴徵:“嚴師兄,你看看。”
嚴徵年紀輕輕能做一省的提學官,并不是沒有理由的。他不光是文章做得好,對筆墨紙硯都頗有研究,這一紙“欠條”他一拿到手裡便意識到不對勁,這紙不對勁!
謝柏峥依舊站立如松,等着回話。
嚴徵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,收下了這張“借條”。他從善如流道:“你既沒有去買縣試考題,的确該找一找銀子的下落。”
葉文彬聞言,召來屬下吩咐:“去查。”
葉文彬話音剛落,李管事便發了狠一般爬了起來,慌忙道:“回禀知府大人,青天大老爺,小人真的沒有偷盜哇!”
“那一千兩銀子……”
“那一千兩銀子就權當是謝小公子沒有借過,今後也不必還了!”
“哦?此話當真?”謝柏峥驚訝地看過去,“可是我在錢莊裡可還簽了契的,是不是啊,陸兄?”
陸久之:“……”
這明明都是他們給謝柏峥挖的坑啊。
陸久之依舊一問三不知,可他卻也知道那“借條”是頂頂要緊的東西,強打精神道:“雖然如此,可現如今管事的都說不必你還了!”
求你了,收手吧!
謝柏峥卻不做聲了,至此堂上諸位都能看出來這地下錢莊不對勁。而就在這時,葉森重新将那兩人拎了來回話。
他不必理會其他人,隻對葉文彬道:“回禀小侯爺,他們招了。背後主使是錢莊的管事。”
李管事困獸之鬥,撲通一下就垮了下來。他強撐着道:“這是污蔑,這是污蔑!知府大人,您要為我做主啊!”
葉森道又道:“小侯爺,還有旁的證人。”
葉文彬颔首:“帶上來。”
兩名衙役帶着兩位夥計打扮的人,這兩人沒見過大官,上了堂隻曉得磕頭。黃知府在上敲驚堂木:“來者何人?”
一個答:“小人是城西棺材鋪的夥計。”
另一個答:“小人是城東棺材鋪的夥計。我兄弟二人是雙胞胎,縣上的棺材鋪都是家父的産業,咱們兄弟倆各打理一半。”
帶人上堂的衙役道:“回禀大人,方才去尋書生所說的那郎中時,正逢郎中去鄉下出診來。這兩位夥計聽聞衙門尋人,主動來投案,說是有人找上他們信誓旦旦地說謝家小公子命不久矣,讓他們收斂屍體時做些手腳。”
黃知府心中不耐煩,面上卻不敢表現,堂上問道:“做何手腳?”
城西棺材鋪的夥計:“帶個人去那小公子房中。”
城東棺材鋪的夥計:“說是要找什麼要緊的物件!”
黃知府又問:“是誰找的?”
兩位夥計同時指向李管事:“就是他!”
陸久之見這場面,恍惚間想起了謝柏峥那日忽悠他的那段話。謝柏峥本人也很驚訝,沒想到此事還會有這樣的成效。
黃知府繼續在堂上問:“找什麼?”
兩位夥計一齊搖頭。
謝柏峥見狀會,立即抓住機會:“府尊大人,學生身無長物,隻有一些手抄書本,連話本遊記也都罕有。唯有一物與錢莊有關,那便是方才學生呈上的那一紙借條!”
謝柏峥說着,恍然大悟一般:“究竟是什麼做的借條這般要緊?莫非深夜放火不僅為殺人滅口,還為毀滅罪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