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五章
謝柏峥被這一樁案糾纏多日,總算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公堂。
盡管他心知這樁公案波瀾疊起,往後大約還有的糾纏,可那些事與他便沒有什麼關系了,那是葉文彬與嚴徵該操心的事。
或許還有霍靖川?
他眼神詢問霍靖川,對方朝他點點頭,謝柏峥便不再管他了。他獨自一人,帶着一身清白離開,頭也不回。
圍觀的百姓們已經四散開,他在街邊找了個鋪子買了糖餅吃,一晚上沒睡,且又在公堂上站了一上午,早已饑腸辘辘。
須臾間,他給賣糖餅的老伯付錢時,昨晚那位葉家軍領隊趕了上來,要親自護送謝柏峥回家。
倒也不是他格外熱心腸,而是他曉得謝柏峥的身份,又親自見了他的本事,将來若是侯爺肯拉拔一二,這年輕人定然前途不可限量。此時待他殷勤些,将來定沒有壞處。
于是謝柏峥便聽了他一路誇,又知道了原來這位領隊名叫葉英勇,聽說是葉将軍親自取的名字。
既顯出他是心腹,又襯得他格外威武霸氣。
謝柏峥聽得好笑,沒想到那位葉将軍的文風如此簡單直白,看來是個性情中人。意外地,倒是和葉文彬不大相同。
老伯做的糖餅依舊松軟香甜,謝柏峥多買了一份遞給葉英勇,與他介紹:“咱們縣裡這位老伯做的糖餅最好吃,小哥也是昨晚忙到現在,嘗嘗吧。”
葉英勇受寵若驚地接過,他倒是并不饞這一口甜的,但這是不是得拿回去給小侯爺吃啊?他可不敢自己吃。
葉英勇借口道:“多謝郎君,我不餓,我回去再吃!”
謝柏峥笑笑,沒再多說。到了小院門口,葉英勇從袖中取出了拿絲絹包着的那一道——
“心想事成”符。
謝柏峥很意外,他以為這道符已經是呈堂證供了,沒想到還能回到他手裡。
不論如何,應當是好事。
葉英勇道:“這是我家小侯爺叫我還給郎君的,小侯爺說這道平安符是國師的看家本事,不可輕易離身,應當物歸原主。”
謝柏峥口中道謝,心裡卻想着,這位葉文彬似乎對他格外寬容?但是,為什麼?
謝柏峥不動聲色問道:“小侯爺還說什麼了?”
葉英勇兩條眉毛皺到一起,總算想起來:“郎君是想問謝教谕何時歸家吧?縣試舞弊一事,還要追讨李縣令的失察之過,提學官們也要靜候處置。”
謝柏峥點頭,這倒在他預料之中。
葉文彬雖是欽差,最終怎麼判這案子估計也還要思量一二。謝柏峥想了想說:“小哥到院中喝杯茶吧,家母準備了些換洗衣物,若是方便就請代為轉交給……我父親。”
“這是自然!”
葉英勇痛快道:“郎君自取來便是!”
兩人在小院門口說話,祖母聽到動靜,找了過來。
因為縣衙開堂審案,熱鬧早已經傳開了。
祖母倒是也想親自去看,可她擔心蘇氏受不住,隻好找借口讓兩人都留在家裡。心裡有話卻無處去說,實在叫她憋悶得不行,這會見謝柏峥安然無恙回來,總算是放心地将人迎回了家。
可她看到身旁還跟着差爺,立時又擔心起來。
葉英勇看得明白,主動道:“這位大娘不必慌張,郎君所報得案件已經了結,放火之人也已捉拿歸案。隻是那倆賊人恐還牽涉旁的案子,暫時還未判決。”
祖母聽他一口官話說得極為利索,當即便信服了。家中的爐子燒着水,一旁放着個烤橘子,順手便撿起來塞給葉英勇。
葉英勇:“?”
祖母與他解釋:“我孫兒昨日說烤着好吃,你快也嘗嘗!”
葉英勇看着這橘子,猶豫地想:糖餅是在縣衙外的街上買的,要給小侯爺吃。可這橘子是偷偷給他的,自然就歸他了。
于是,心安理得地吃了起來。
兩人湊在一起剝橘子,葉英勇看着院子随口一問:“大娘,冬日裡還曬被褥啊?”
祖母望着那支起來的架子,又想起自己一大早從蘇氏房門口撿起那一床濕透的褥子時的無助,雖然大概能猜到謝柏峥可能是為了應對那一場萬一被點起的火,可她始終沒想明白這濕透的褥子要怎麼用。
以緻于,她的神情有些恍惚:“是啊,今日曬不幹,也不知道我孫兒今晚用什麼。”
葉英勇在祖母臉上看到深深的擔憂,并且牢牢記住了這句話。
很快,謝柏峥從屋裡拿來了那包袱。他身無長物到這個地步,隻能從蘇氏給的銀子中取了一部分做賞銀。
葉英勇辦完了差事,自然是回縣衙。
謝柏峥也在小爐子旁坐了下來,問道:“祖母,母親是在睡着?”
“嗯。”祖母臉上依舊恍惚着,她想起昨晚的事,口中道:“你昨晚不是囑咐我,今日不要叫你母親去縣衙麼?我便叫她把你丢在地上那褥子洗了,她平時不做慣這樣的活,洗完便累得睡着到現在也沒醒。”
謝柏峥:“……”
不愧是她。
這倒是非常符合人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