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懷昱道:“其實......大夫未必不在,隻是業州世族之間自有規矩,你夜半敲門,不來應也正常。我們換一家試試。”
葉青玄深吸了一口氣。“子曦,拜托你去下一家打聽,我忽然想到了可以去求一個人。”
孟懷昱頓首片刻,了然擡頭:“是你上次在戲樓見過的那個人?”
葉青玄沒有答。
二人分頭上路。
她一直知道張秋凜的宅子在城西。多年以前,在許多個夜深人靜、隻有她們二人醒着的夜晚,張秋凜曾經繪聲繪色地描述過京城家門口的街巷,小到賣糖堆的小推車,大到左拐右拐避車馬的近路。
這兩月來,她無數次閑遊時,曾經靠近城西的那一塊,有意無意地尋找過張宅,可每次一靠近,總是不由自主地繞開,将這份懸念留給下一次漫步。
京城的車馬如流,行人萬千,從沒跟誰擦肩而過。
而今她狂奔着抵達張府門前,這條陌生的路卻仿佛在夢中走了一萬次。
竟是在如此狼狽、如此骨感的情形下。
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,終于停在張府的正門前。正打瞌睡的值守門丁被她吵醒了,揉着眼睛抓起長槍,往彤色的巍峨府門前一橫,大聲喝道:
“來者何人?”
“我是你家大人張秋凜的故交,均州葉青玄,煩請通報!。”
“沒聽過有這号人!”
葉青玄的心一沉。如果張秋凜正在睡覺,門人又故意刁難,她該拿什麼辦法撞開這道門?
她深吸一口氣,沉下來道:“我有要事要見你家大人,不然也不會貿然夜訪。我和她是中睦十二年在均州的故交......你們報上我的名字,她一定會見我的。”
兩個執槍的門人面面相觑,一動不動。
“我們不認識你這個人,你說是故交便是了?可有證據?”
葉青玄下意識地摸進了衣兜,卻摸到了一陣空。
當初張秋凜曾将萬分寶貝的家主令牌劈成兩半,給了她一半,正是多合适的信物啊。
可去年冬天新陽一别,她把令牌還給了她,願就此别過。所以此刻,她隻能空着手,祈求地望向那兩個人。
難道張秋凜真的一次都沒有提過她,難道她苦苦哀求,也連見一面都不許?倘若已經如此無情,何必還要讓她在玉孤江的岔口望向她行船的方向?
若非今日有此一求,她怕是還沒機會看清這個人。
“真不見?”葉青玄自嘲般扯動嘴角,“我曾經救過你們主子的命,還與她私定終生……”
門前鬧出這麼大的動靜,府内未睡的人早已耳聞。
此時,方循和溫柏寒二人站在門縫兩邊,輪流朝外瞧着。方循手裡端着一盞燭,光影在寒風裡搖曳晃動,上下明滅。
溫柏寒焦急道:“她替妹妹來求醫,萬分火急的事情,咱們得幫忙!”
方循拉住他:“忙自然要幫,但你千萬不能說張鑒生已經出城了,這是陛下的旨意。”
“唉我知道——先别管那麼多了!”
溫柏寒一把推開他。
方循無言。一陣疾風蓦地吹翻了他手中燭台,蠟燭撲翻在地上滅了。四周頓入黑暗,唯餘呼呼的風聲。
他将手一擡,命令侍從開了門。
葉青玄擡頭,見一左一右兩位衣冠楚楚的青年将她攙扶起來,許諾他們定會幫忙。
“都送到我府上!”溫柏寒等不及地吩咐手下去醫館和書院分别接人了。
葉青玄認出他就是那日在新陽府衙外抱了滿懷白梅的傳話人。另一邊的黃衫青年自稱方循,記得是張秋凜的師弟,亦是這生死關頭可以仰仗的人。
客人都來應門了,張秋凜豈非就在府中。
近在咫尺,卻不願意相見。曾幾何時,她還見過襁褓中的微兒呢。
果真是個無情之人。
幸在溫公子十分仗義,将溫府的一間偏房讓出來,請來最好的名醫,一直緊張地到處詢問。葉青玄自是不盡感激,二人一同忙了大半宿。
此時她才有心思去想,妹妹葉青微一路上病情尚且穩定,隻在入城之後突然惡化,實在是很蹊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