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蓬頭垢面的小乞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,他瘦瘦小小的身子挂着破爛的衣服,血迹和髒污讓路邊的人都忍不住避開。
跟在小乞丐身後出來的是幾個同樣衣衫褴褛,拿着棍子的男人,虎視眈眈地看着小乞丐。
沈绮英有些被吓到,往後退幾步,躲在了沈忻樂身後。
小乞丐警惕地看了一圈,确定裡其他人并沒有想要橫插一腳的意圖後,對上了那幾個大乞丐的視線,喉嚨裡還發出來“嗬嗬”的威脅聲。
“是小蠻鬼。”沈绮英有些驚訝,認出來小乞丐的身份,扯着沈忻樂的衣角小聲說道。
沈忻樂微微點頭,顯然也認出來了。
小蠻鬼就是小乞丐,小乞丐母親原本也是這乞丐窩的,按理說無論如何也要有一個正經名字,而不是像這樣被人惡意地被人稱呼小蠻鬼。
然而他卻是漢人和蠻人的混血。
羊城人恨極了蠻人,哪怕知道孩童無辜,也無法做到善待。
祭廟生存艱難,惡意更加明顯,小蠻鬼的名号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,他自己又不會說話。于是後來除了小蠻鬼已逝的母親,沒人再知道他叫什麼。
其中一個乞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,惡狠狠地看着小蠻鬼:“下次再讓我們看見你來祭廟,另一條腿也别想要了。”
“官兵來了!”遠遠有人喊了一聲,乞丐們顯然不想和官府打交道,瞪了小蠻鬼一眼,一人往他身上吐了口口水才回了祭廟。
沈绮英掙開沈忻樂的手,她剛剛在乞丐放狠話的時候就想沖出來,隻是被沈忻樂死死拉住了。
她走近小蠻鬼的時候還差點被咬了一口。
沈忻樂這才從小蠻鬼的動作中看出不對勁,這孩子剛剛竟然一直是單腿支着的,另一條腿則反常地垂着。
聯想到剛剛那群乞丐的話,沈忻樂皺眉。
“小崽子還挺兇。”顧同塵把呲着牙的小蠻鬼掐着後脖頸提了起來,動作粗魯,雖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小蠻鬼上衣破爛到根本無從下手。
小蠻鬼掙紮得厲害,到最後沈忻樂不得不讓護院上前将他制住,就地給他先檢查了一下。
“情況不太好。”沈忻樂皺着眉頭,這附近沒有醫館,沈绮英又在一旁巴巴地想要救人,她隻好帶着人先回了醫館。
小蠻鬼冷靜下來,大概也辨認出來沈忻樂這是在給他看傷,小心翼翼地收攏起了自己尖銳的态度。
沈绮英雖然要救他,卻還記恨着自己差點被咬到那一口,于是路過被護院抱在懷裡的小蠻鬼時冷哼一聲,趾高氣揚地走開。
小蠻鬼受過的冷眼多了去了,并不在意沈绮英這點小孩子脾氣。
安頓好小蠻鬼,沈忻樂這次将沈绮英留在了醫館看着他。
顧同塵雖然混不吝,但是對小孩也算照顧,主動幫忙看門,但是把護院都派給了沈忻樂。
沈忻樂這才返回祭廟。
那群乞丐認得沈忻樂,雖然對着小蠻鬼兇惡,對她的态度卻很好,尤其是沈忻樂身邊還有一群護院守着的時候。
她趁機詢問了午時發生了什麼事。
“小蠻鬼先打的人!”小孩嚷嚷。
“就是小蠻鬼,他還咬人!”周圍的三兩個孩子聽見小蠻鬼的名字,七嘴八舌起來。
沈忻樂想到那小孩的反應,感覺咬人可能是真的,抿了抿唇。
乞丐堆裡長大的孩子對看人臉色尤為熟練,看見沈忻樂被吵得皺起眉,又都一個個閉了嘴。
沈忻樂歎了口氣,并沒有再說什麼。
乞丐沒有幹淨的條件,身上基本都是髒污結塊,味道也沒有那麼好聞,沈忻樂眉頭都沒皺一下,一直确認過祭廟沒有什麼疫病的風險才離開。
沈忻樂回去時借了相熟的女兒家洗了手,她把了太多脈,還順帶看了一些其他的病情,手上沾上的土和泥用帕子總感覺擦不幹淨。洗完手又拐去買了些其他東西回去,回到醫館時天已經有些擦黑。
醫館内,沈绮英埋頭看醫書,小蠻鬼自己低頭坐在木闆扣手指。顧同塵早已離開了,哪怕羊城民俗開放,醫館老爺子不在,他一個男人待在這裡也總顯得居心叵測。
沈忻樂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奇怪的氛圍是怎麼回事,隻是走到小蠻鬼旁邊打量他。
小孩可能是被顧同塵走前找人拾掇了一番,上半身被白布包成了一個粽子,應該是沈绮英的手筆。
收拾幹淨的小蠻鬼瘦到有些脫相,卻還是能看得出來蠻人的特征,也難怪被排擠擠兌成那個樣子。
可能是沈忻樂目光停留的時間太長,小蠻鬼身體緊繃,下意識做出來防備警戒的姿态。
“我問你幾個問題,搖頭或者點頭,告訴我實話,好嗎?”沈忻樂放輕聲音,示意自己無害。
小蠻鬼看她好一會,才放松身體,點點頭。
“今天在祭廟是你先動的手對嗎?”沈忻樂問。
沈绮英動動耳朵,将醫書半豎起來,露出眼睛,悄摸摸地去瞥沈忻樂。
小蠻鬼抿着唇點頭。
沈忻樂思忖片刻,道:“你也知道羊城快打起來了,醫館現在也隻有我們兩個人,我不敢留你。”
小蠻鬼雖然預料到了,卻還是有些失落地低下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