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書生面色漲紅,四處張望,最後看見了酒樓二樓靠窗的紅衣女子。
“公主萬安。”太傅行禮。
嘈雜的士人學子嘩啦啦跪了一地。
“起來吧。”蕭昭玉道。
“那書生,本宮覺得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,你意下如何?”
“男、男兒志在四方,怎可像婦人一般被困于後宅?”白面書生面色漲紅,被氣得變成了紅臉。
蕭昭玉冷下臉,嗤笑:“所以現在婦人不用被困于後宅了。”
“這是詭辯!”
“但是本宮說的話不做假,今日的學子全入我公主府,亦或者就此散去,自己選吧。”蕭昭玉道,“畢竟本宮仁善,做不來那種恩将仇報,用紙筆喉舌定人清白的事。”
蕭昭玉這話簡直是把所有人的臉面扯到地上再踩兩腳。
她說的是當初林錦和被人設計嫁人一事,書生顯然也想到了這處,臉漲得更紅了,卻不敢再多說些什麼。
太傅桃李滿天下,因此在文人中的地位極高,并且人人皆知當年太傅将林錦和接回家中時,七十多歲的老人大喜大悲之下險些一病不起。若是他今天說出些什麼不得體的話,刺激到老太傅,隔日便能被唾沫星子給淹死。
“考慮好了嗎?”蕭昭玉放下茶盞,随着她話音落下,不知何時将人群圍起來的侍衛紛紛拔劍出鞘,雪亮的劍刃在陽光下明晃晃地。
有些個書生隻是跟風的牆頭草,看見長公主府這陣仗,用腳想也能想清楚如果真進了長公主府不會有什麼好下場,連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,當下就起了離開的念頭。
腦子轉得快的的當即用衣袖半遮住臉,混在人群中嚷嚷:“你們要抓的是書生,我們隻是路過的平頭百姓,你們先把我們放了!”
有了第一個想離開的,就有第二個第三個,人群躁動起來。
“錦和,今日這出戲可喜歡?”蕭昭玉轉頭含笑看向對面身形消瘦的女人,她聲音不大,與人群的鬧騰比起來就像是一滴沸水落入大海。
即便如此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她對面。
林錦和被窗戶擋住了半邊身子,一身山青色衣裙,細長如煙的眉似蹙非蹙,含情目中化不開的愁,像是被風催折過,氣質卻是由内而外的溫和明亮。
她像是沒有聽到過那些曾經羞辱她的聲音,也沒有注意到樓下人群複雜的目光,溫溫和和地笑,細瘦的身子坐得端正,聲音不疾不徐道:“勞殿下費心了,錦和喜歡極了。”
“我們下去吧。”蕭昭玉起身下樓,林錦和看着這個曾經趴在自己膝上撒嬌,如今卻令人聞風喪膽的長公主殿下,起身溫順地跟在她身後。
好臉面的文人們看見自己背後談論的正主出現在面前,都有些熄了火,哪怕是有偏激的學子,也顧忌名聲不敢在太傅面前口出狂言。
蕭昭玉将府衛留給林錦和,坐進馬車離去。
“長姐為何不趁機提出女子科舉一事?”小皇帝拿着銀勺子來回搗弄碗中的冰果子,歪頭問道。
“你看女子監設立半個月,可有女孩來報名?”蕭昭玉溫聲問。
蕭鳳白搖搖頭,有些懵懂,又帶着遮掩不住的失落。
“這便是原因。”蕭昭玉聲音是不太常有的溫和,泛着透骨的涼意。
“男子利益一體,哪怕有想要報名的人也沒辦法越過家中長輩,我們難不成真的管到他們家務事去?。”
“那幸好女子監隻是個靶子。”蕭鳳白拍了拍胸膛,面上一團孩氣,“還是長姐最厲害了!”
女子監目前的确隻是個給世家看的靶子,女學哪怕推行也難以在短時間内收獲成效。
但是無人知道,女子監的背後卻是一間間悄無聲息開設的女子學堂,最早的甚至已經開了四年,馬上要教出來一批學生。
第二日上朝,官員們看着一身绯紅朝服的林錦和面面相觑。前幾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女學上,竟然都忽略了為她授官時長公主的全話。
“封林錦和為女子監祭酒,兼翰林學士!”
*
“話說長公主離經叛道,殘暴不仁,竟然完全不顧輿論,命人庭杖兩位反對的大人。”
“真真是心狠手辣小女子!”
等到下朝,很快有内侍小碎步進了禦書房:“殿下,長平侯求見。”
蕭昭玉眉心一壓。
長平侯是她親舅舅,心思深沉,不好相與,野心極強。還曾經謀劃過太後垂簾聽政,結果先帝臨終時被蕭昭玉擺了一道,舅甥兩人幾乎隻能維持表面的平和。
長平侯背後是京城百年世家貴族,蕭昭玉現在還不能與他撕破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