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很漂亮,我很喜歡。”蕭昭玉寫道。
沈忻樂捏捏耳垂,她知道昭玉這段時間忙碌,于是這些時日很少打擾。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打擾了昭玉也不會看就是了。
其實是因為醫館今日沒有病人,又已經快到了醫館關門的時間,沈忻樂也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做一些難得想起來玩的事情,于是找小孩一起去摘了些狗尾草。
她沒想到昭玉竟然會回複這麼快,還略有些不好意思,于是問道:“你那邊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好嗎?”
蕭昭玉本來想敷衍過去,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:“你可知道《陽青醫案》這本書?”
疫區的大夫漸漸多了起來,集思廣益,雖然情況還是不甚樂觀,但好歹研究出了藥方将病患的病情穩定了下來。
十幾二十個大夫頭碰頭研究藥方,吵了個天翻地覆也沒有結果。最後有人想起來自己曾經在一本叫《陽青醫案》的書上看到過類似的症狀。但是這本醫書是清平年間一位無名的大夫所作,後來機緣巧合之下他父輩得人贈送,經曆過戰争,多有損毀,隻剩下了半本。
不巧的是,關于相關症狀的藥方正巧在缺損的那半本中。
蕭昭玉很快又覺得自己真是病急亂投醫,果然,沈忻樂很快給出了否定的回複。
“你親朋生病了嗎?”沈忻樂想來隻有這個理由才會使昭玉問她這個問題,心裡卻想昭玉能夠拿東珠扔着玩,在宮中隻怕也是地位斐然,怎麼會去尋一本名不見經傳的醫書。
“洛水發現了一場小疫病,雖然及時控制,但是暫時卻找不到根治的方子。有大夫說曾經在一個遊醫的這本醫案上看到過類似的症狀,便想問一下你。”蕭昭玉半真半假道。
沈忻樂沒忍住咬筆杆子,心裡糾結,這番話在她知道昭玉的身份時算得上是漏洞重重。但是醫者很難對疫病有什麼逃避的想法,她想了想,還是問:“病患發病是什麼症狀?”
蕭昭玉寫了下來,連帶着之前疫區送出來給她的脈案一起放入了妝奁。
沈忻樂喃喃:“肢節痛、頭目痛……”
大多是疫病都有的表現,但是普通疫病不應該讓宮中的太醫都束手無策,于是她又往後看去,不自覺擰起細長秀氣的眉。
好眼熟的病狀。
沈忻樂死活記不起來自己在哪本書中看見過類似的病例,本來想要試着根據病狀嘗試一下寫藥方。但剛剛落筆寫了兩味藥,沈绮英就進來找她,說外面來病人了,沈忻樂才暫時将脈案放在桌子上,用妝奁壓着。
來的病人病情并不嚴重,隻是需要紮上兩針,老爺子在旁邊床上躺着動不了,于是沈绮英才去将沈忻樂叫來。
沈忻樂将病人送走,本來想要回房去将東西拿到前院,順便問一下老爺子。沒想到剛進屋就看見沈绮英撅着屁股,半個身子掉進裝書的箱子裡,翻找着什麼。
“绮英?在找什麼?”沈忻樂走過去,掐着腰将小孩抱起來放到地上,這箱子有半人高,她擔心沈绮英掉進去不好出來。
“爺爺以前的一本醫案,我記得我看完之後放進箱子裡了。”沈绮英道,她想了想:“爺爺年輕時那場大疫。”
沈忻樂就知道了是哪本,沈陽年輕時還在太醫院任職,清平二十年一場大疫,他自請去救治,并且将此事記錄在了醫案之中。
家中的醫書她都曾認真研讀過,再加上這本書幾個月前剛給沈绮英留過課業,很快就從書箱中将這本醫案翻找出來。
那是一本厚厚的,紙面有些泛黃的書,因為時間太久,翻閱次數又太多,已經有些卷邊和字迹模糊。
沈忻樂把書遞給她:“怎麼想起來找這本了?”
“我剛剛看見你桌子上的脈案了,感覺有些眼熟。”沈绮英翻到她想找的地方指給沈忻樂看。
沈忻樂看過去,心中也是一驚,拿過昭玉給她的脈案和病狀記載,果然相像至極。
她輕輕揉了揉妹妹的腦袋,松口氣笑道:“绮英,幫大忙了。”
沈忻樂雖然也仔細看過這本醫案,但是看過的時間有些久,記的自然沒有沈绮英準确。
沈绮英有些懵懂地看她,但是随即就氣鼓鼓地甩開了她的手:“頭發亂了!”
小姑娘沒錯過沈忻樂說她幫了大忙的話,小機靈鬼黑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一轉,去抱沈忻樂的腿:“給我買十天糖葫蘆。”
“哎呦。”沈绮英捂住自己被彈了的腦門。
“三天,這次的課業給你減十頁。”沈忻樂彎腰與她說。
因為擔心小姑娘的牙,老爺子和沈忻樂都很少給她買這種過甜的食物。沈绮英知道這已經是極限了,撇撇嘴,還是答應下來。
沈忻樂等到小姑娘離開,将那幾頁抄錄下來給了昭玉:“你讓大夫看一看,我爺爺曾經的醫案記載中這場疫病與你提到的症狀很是相似。”
蕭昭玉沒想到沈忻樂真的能找到,看完不自覺地捏緊了紙張,竟然有了股得來太輕易的荒謬與不真實。
蕭昭玉上次看到過疫區之中的慘狀,疫病一天,出事的百姓就越多。現在得到藥方,說不高興肯定是假的,她斂了神情,鄭重地給沈忻樂回信:“感謝你的藥方,等到疫病結束,我定然會有重謝。”
如果之前蕭昭玉還對沈忻樂命中那場“死劫”抱有一種能救便救的态度。但是這一刻,不管是為了自己的私心亦或者是答謝,她都希望對方能夠長命百歲。
沈忻樂撓撓頭,想要說這種程度的大疫,太醫院也應該有記錄的。
但是她不知道,也無法知道的是。
這場來勢洶洶的疫病出自多少年後的後世。
而就在清平四十五年那場戰亂中,皇室的内亂導緻太醫院記錄的醫案被銷毀大半,其餘關于那場大疫的記載也因為各種原因損毀失傳,到最後竟然隻能從沈陽留下的醫案中尋得隻言片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