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禾琉就又坐回去,也給自己倒了杯品嘗。
杯沿剛沾上唇,階下有個人鬼鬼祟祟地沖着這邊道:“我不想打擾你們,但是請問一下,有沒有人管管玄渡的頭和屍體?”
盧希音真的很想當作無事發生,但是玄渡那顆頭掉下來的位置不太好,眼睛正對着她。
那死不瞑目的一幕,令人脊背嗖嗖生涼。
烏禾琉不語。
她隻管殺人,屍體的事,隻要礙不着她,她都不管。
東方靈毓看了看池中血淋淋那顆頭,切口十分整齊利落,一看就是熟手。
“你不妨換個位置坐。”玄渡的屍體和頭顱起到警示衆人的作用,暫不能挪。
盧希音一聽能換位置,當即決定:“我坐陸悄邊兒上。”
于是倒黴的葛珑又被喚上前來擺席。
她越發不敢直視烏禾琉,低着頭做完一切,說了聲‘盧峰主請坐’,麻溜跑了。
無人注意她的異樣。
盧希音換座後,心情舒暢不少。她修煉晚,沒經曆過一百年前的大戰,有關神京與烏氏的恩怨,都自書上得知,但她更知道,書是人寫的,不代表事實。
可事實是什麼,無從查證。
所以她向來不參與這些,少說少做,即能少錯。
此刻,她隻想找點樂子,驅逐郁悶的氣氛,便撐着側臉對烏禾琉道:“今晨來靈寶峰,我就聽嶽芙說了這兩日的事,原來你說的是真的,東方峰主真的私底下偷偷傳你法術。”
東方靈毓輕輕提眉,看了過來。
烏禾琉完全沒有不自在,回道:“自是真的,師尊對我傾囊相授。”
轉而問東方靈毓:“師尊你說,是嗎?”
東方靈毓意味不明地道:“你說是就是吧。”
盧希音聽後,下巴快跌地上了。這東方仙師待陸悄…與傳聞大為不同。
而且東方仙師為人也很奇怪,時冷時柔。
此時對陸悄說話雖沒笑容,卻是一種潤物無聲的寬容。
她忽地面色驟變,想到靈寶峰一樁不算秘密的秘密——
這靈寶峰像被下了魔咒,師尊和徒弟之間,永遠要越界。
一抓一對師徒,再抓就是兩對師徒。
該不會……
她臉上出現一言難盡的表情,啞了似的再不說話了,心道,我看往日東方靈毓對陸悄漠待,其實是為了掩蓋這段越界的情愛。
烏禾琉念及方才盧希音為她說話,以為此人派系不明,想多聊聊,若能策反,再好不過。
沒想到一轉頭,看到盧希音搬着桌椅跑了。
不知何故。
她雖遺憾,但很快想通。
反正已經知道舊部所囚之地,她會做好計劃,确保在最短的時間内救她們出來。她的部下一個賽一個的厲害,十個盧希音也抵不過其中一個。
墨芽與來客一一談過,仍然沒人肯松口。
她面色郁郁地回席,對東方靈毓搖了搖頭,看的烏禾琉心裡着急。
以這樣友好的方式,何時問得出?
即便問出,她的部下焉有命在?
好在她已有行動,否則靠靈寶峰,烏氏怕再無出頭之日。
這時,醉倒在桌上酣睡的閻馳光突然爬起來,說道:“文的不行,那來武的吧。峰主?”
東方靈毓放下銀杯,點了點頭。
烏禾琉聽她們說話,似是已有打算的樣子,正要瞧瞧是什麼名堂,轉眼就看到東方靈毓蓦地消失在席中。
片刻後,自頭頂翻下來重重雲浪,其中翻湧着七彩霞光,隐約有琴聲起伏,漸漸地,琴音清晰起來,伴随琴音而來的,還有自雲頭翻下來的花雨。
花雨墜下,花瓣飄飄搖搖落了滿地,許多人伸手去接。
這一幕,實在美好。
可惜過分美麗的景色,大多有代價。
烏禾琉恍然大悟。
這是以曲設陣,細聽可知,此曲就是傳聞中神鬼同泣的無終曲,專門用來設陣。
無終曲中的無終,并非是指曲聲無終,而是設出的陣法沒有盡頭。
凡進入此陣者,會被囚于此間最幽秘的方位空間,所謂幽秘,便是除設陣者本人外,别人遍尋不得。不僅如此,進入此間者,無數痛苦、恐懼的記憶都會被牽引出來,在陣中,人的痛苦會被無限放大,哪怕是指頭劃破一點,亦有錐心之痛。若不及時救出,元神會日漸衰頹,耗盡生氣。
片刻後,寶光池鋪滿一地花瓣,花雨還在繼續。
有人歎道:“好美啊!”
另一人道:“是啊。”
“你有沒有覺得,咱們好像飛起來了?”
這人肩頭落滿花瓣,低頭一瞧,已離地面幾丈高。她大驚失色,瘋狂尖叫起來,可是離得太遠,底下坐着的人都聽不到。
曲聲過半,那些升上去的人,一個個都不見了。
來客隻有盧希音還在席上,她吃驚的快說不出話:“她們去哪兒了?”
墨芽道:“她們就在這裡。”
盧希音感到不可思議:“那我怎麼看不到?”她還以為靈寶峰會找幾個囚牢,将知情人關進去拷問。
墨芽不回了。
直至琴聲消失好一會兒,她才若有所思地看向烏禾琉,慢慢道:“陸悄,靈毓傳音,讓你今夜去幽居聽法。”
此刻,寶光池空曠一片,若非鋪了一地的花瓣,會讓人以為方才都是幻覺。
烏禾琉點了點頭。
她正有此意。
這個東方靈毓,不簡單,她也想跟此人單獨相處,探清虛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