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了,師尊的仙府,我住下不合适。”
而且太窄小,兩人共處,過于擁擠。
烏禾琉不大看得上。
東方靈毓眼神低沮地說:“你拒絕是應當的,從前為師行事太不周全,讓你受了許多苦。”
烏禾琉覺得莫名其妙,“師尊以為我在怨怼你嗎?”
東方靈毓黯然道:“你怨怼我,是理所當然。今夜更深露重,你若獨自回去,為師心有不安,你不願住下,那為師送你回問心樓。”
多此一舉。
奈何從前與東方靈毓并不相熟,不知她性情,此刻也無法分辨什麼。
實際上,東方靈毓這般反應是合理的。
先前礙于陸悄身上的禁制,不能幹涉,導緻陸悄受了許多欺虐,現在禁制已消,作為師尊,肯定要有彌補。
可是,烏禾琉還是覺得哪裡不對。
“不勞煩您。”她起身禮别,打算回去再好好想想。
走出兩步,眼神一動,又折回去拿上那隻縧絡乾坤袋。
快速出了内室,走到府門外時,垂柳梅枝條輕動,風送花香。
她歎道,東方靈毓好深的心計,這般姿态,叫人連發怒的立場都沒有。
烏尊是遇強則強的性子,打打殺殺都好說,唯獨人情上沒下過功夫,可恨此人來軟的,她暫時找不出應對辦法。
難不成人家在對面黯然認錯,她提刀砍過去?
這于大計無益。
聽到身後輕緩的腳步聲,她想也沒想就飛身落下地面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東方靈毓站在府門口目送她,唇邊有抹淺到不能再淺的笑意,身上的寒鸷之氣也消去大半。
等到烏禾琉的身影彙入夜色,再看不清,她才擡手摸上眉間那枚溶于血肉的鮮紅悔印,面帶欣慰。
閻馳光被隻彩鳳一翅膀拍下來時,連帶着整座仙府都震了震,滿地花瓣撲飛,崖壁上的麒麟被驚擾,竄沒影了。
東方靈毓眉端輕蹙,擡手去喚那隻彩鳳。
彩鳳親昵地小跑至她跟前,叽叽喳喳向她告狀。
同時說了兩件事。
一是閻馳光又想拔它羽毛做毽子;
二是,今日在天閣上,有人覺得它翅膀飽滿,烤了很香。
東方靈毓拍了拍它的頭,與她一般高的彩鳳,此刻委屈地跺腳。
“她不會的。”
彩鳳不相信。
那還是一百多年前,它不幸負傷,難以恢複,便飛到朝奚上方,想沾點烏尊的靈氣,療愈自己。剛振了振翅膀,忽覺背上一重,回頭一看,看到一個穿着缂絲雲袍的人提着烤魚,落在它背上。
它有傷,馱不了人。
凡人是世上最重的東西。
可那天,它馱住了她。
人的機緣是成仙。
仙禽的機緣是成為仙人的坐騎。當然也有修煉成仙身的,可它不想受修行之苦,隻願找到個心善的仙子,跟着仙子吃香喝辣。
它以為自己的機緣到了。
然而,那個人先是看了看手裡的烤魚,再看了看它的翅膀,說道:“早知能遇上你,我還烤什麼魚,你這翅膀,好肥美。”
彩鳳聞言,吓得兩眼一翻,險些暈厥。
逃、趕緊逃!
它瘋了一樣飛出朝奚。
神奇的是,等它停下來時,傷好全了。
那是它唯一一次見到烏尊。
一面之緣。她說要烤了它的翅膀,卻為它治好了傷。
今日天閣寶光池上,那個人也是遠遠望着它、不、是它的翅膀。
它感到難過。
她不會,它知道。
可它難過。
閻馳光翻身爬起來,抹了把臉,指責道:“峰主你是不是弄錯了,它把我拍下雲頭,我臉着地好不好,怎麼說也應該關心我才對。”
東方靈毓看都沒看她:“這麼晚,你外出有何事。”
閻馳光眼神微有滞澀,不過轉瞬即逝,笑着說:“我能有什麼事,閑得發慌,出來玩樂而已。”
“是嗎?”東方靈毓摸了摸彩鳳的腦袋:“去峰頂歇着吧。”
彩鳳聽話,轉身走了,路過閻馳光時,長頸一甩,擊中她腹部。
閻馳光痛的龇牙咧嘴,弓着背喝罵。彩鳳昂首挺胸地飛走了,很是驕傲。
若讓烏禾琉看到,會覺得它胸口那塊肉烤出來也挺香。
東方靈毓剛踏進府門,閻馳光就跟上去,“峰主,你今晚收留了我,可好?我想知道你們師徒剛剛聊了什麼,你跟我說說,我絕不告訴墨芽!”
東方靈毓轉過身,淡淡看向她:“峰主仙府,外人不可過夜,别壞了規矩。”
閻馳光眼睜睜看着府門合上,恨恨地道:“東方缱!”
話音剛落,滿地落花旋旋飛起,圍繞着她,頃刻化為利刃,勢如破竹,朝她襲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