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一路冷露。
烏禾琉落地收劍,渾身素淨。
這劍用起來得心應手,她甚是滿意。剛才一定有不少人看到她禦紛華,目的算是達成了。
實則不然。
在空中練習禦劍的弟子當時隻感覺有什麼東西嗖一下飛了過去,連個影都沒看清。
烏禾琉站了沒一會兒,聶盈竹等人都到了。
東方靈毓昨日才回,今早弟子都來拜見也是理所當然。
隻要别礙事,烏禾琉沒心思理她們。
聶盈竹看到她就兩眼放光,跑過來要拉她的手,被躲開也不死心,語氣親近:“師姐好早,我本要約你一道來的,敲門沒人應,就知道你已經動身了。”
其實當時她們三個都以為師姐還睡着。
桑玉凝還冷笑着說:“她一直在陋舍待着,沒睡過問心樓這麼好的地方,就讓她繼續做美夢吧。”
雖然聶盈竹把話說的很好聽,但彼此都知道真實情況是什麼。
桑玉凝的臉色别提多難看,拂袖别開眼,隻字不言。
聶盈竹見狀,面帶欣慰地道:“别人都嚼舌根,說師姐和玉凝碰上又要打起來,打量着看我們笑話。我剛開始也很擔心,怕玉凝沉不住氣,還好,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。話說回來,都是同門,何苦呢。”
本來沉默的桑玉凝霎時火冒三丈,眼神狠厲地望向烏禾琉。
是她不想打嗎!
這個廢物師姐不知怎麼變得好生厲害,她一點也打不過。
烏禾琉回視一眼,“再這麼看我,你就會失去你的眼睛。”
桑玉凝瞳孔一縮,仍倔強地瞪着她,直到烏禾琉稍稍挪步,她立即屈辱地轉過臉。
袖口繡的紅蝶被她攥在手中,流暢的月白紗也出現幾道褶皺。
東方靈毓的印信就是蝴蝶紋,她敬愛師尊,所以平日穿的用的都繪制蝴蝶紋。
她以為自己會是最出彩的。
即便修為不如聶盈竹,她也認定與修煉時長有關,聶盈竹大了她五歲。再給她五年,她必能反超。
可她怎麼也不能接受陸悄變厲害的事實。
尤其是,這個人口口聲聲說師尊私下傳授她術法!破壞師尊清譽!
聶盈竹不懷好意地打圓場:“玉凝你别害怕,師姐跟你開玩笑呢。師姐怎麼會是恃強淩弱的人?”一句話讓桑玉凝的心頃刻沉底。
恃強淩弱四個字拆開來,便是說她弱!
可恨的是,事實好像當真如此。
聶盈竹這麼攪和,是非要看兩人打起來。
那日早課,她與桑玉凝都被扔出學堂,朝着太陽跪了好久。她沒看清大師姐用的什麼法術,甚至連交手的機會都沒有。
唯一能确定的是,大師姐修為很高很高。
具體有多高,她還沒探出來。
上頭的幽居沒有動靜,不知師尊看到師姐師妹打的不可開交,會是何反應。如果師尊跟大師姐打起來就好了,她便能摸清大師姐的修為到哪一階了。
癡癡想着,沒注意烏禾琉的目光已經落在她身上。
一擡頭,觸到烏禾琉晦郁的目光:“聶師妹想不想看看,你的舌頭長什麼樣?”
聶盈竹下意識捂住嘴,眼睫顫了顫,頓生悚然。
終于,安靜下來。
一直默聲的嶽芙心中稱奇。
昨晚盧希音來找她,特意囑咐讓她善待陸悄。
原因沒明說。
天閣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。
這個大師姐…似非池中之物啊。
那師尊會是什麼态度?
難道真如大師姐所說、師尊私下傳授過術法嗎?
崖壁之下,冷風自頭頂吹過,四人各懷鬼胎。
不一會兒,幽居府門大開,檐廊一隻護花鈴渾融作響,幾人便知是師尊召見,恩怨暫休,依次進府。
法壇那棵垂柳梅正值花期,開的紛豔熾盛,花枝團簇。
烏禾琉淡掃一眼,再未多看。
杏閣的垂花門外,兩棵杏樹被施了法陣,那燦如雲霞的杏花将永久盛開下去。
她還以為如今修行的人都有永留美好的癖好,卻不想這棵垂柳梅卻是自己生長,不出一月,花就要開敗了。
越發滿意這個地方,她想,來日就将此處弄成個别院,閑了過來玩耍,甚好。
這棵樹看起來還挺嬌嫩的,她不太會養。
那就這樣,事成之後先留一留東方靈毓的性命,廢她修為,再大恩封她個養花使者當,待底下人學通之後,就将東方靈毓給殺了。
烏禾琉心道,若真如此,我對她也太好了。
還是算了。
進到室内,玉石屏風早被移開,東方靈毓正坐案前,萸紫仙裙,腰系銀鈴,蓮冠束發,氣定神閑地道:“勿拘禮數,都坐。”
此處真是一點人味也沒有。
不焚香,未煮茶,書都裝入書箧,簡潔至極。
再看桌上,白雲蝶紋杯中倒滿凝露仙漿,無色無香,隻喝下去時能品出些淡淡的甜味。
這哪是人過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