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是必須的,沒有你,我的計劃依舊可以進行下去,隻是選中你,算我倒黴。”
姚聽的聲音越來越大,到最後變成混着哭腔的嘶吼。
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冷漠無情,試圖讓呂排歌以為自己隻是在利用她,可是這一點一滴落在呂排歌的眼裡,就像三歲的小孩對着母親哭喊我再也不愛你了。
姚聽舉起手背擦去眼淚,但手上的血污在她蒼白的臉上劃出一道血淚。
呂排歌胸口無端感到一陣鈍痛,她身邊半空中忽然撕開一道虛空裂縫,一柄鋒利的重刀從裂縫中飛出,朝着威脅主人生命的人破空而去。
呂排歌右手往下虛虛一按,重刀的動勢頓時停在半空,厚實的黑鐵刀鋒斬碎石塊插入地底。
“你看,我什麼都有了。你以為我不知道嗎?”她抓着排山刀的刀背,勉力站起來,“怎麼會呢,怎麼會沒有一個未來你是好人呢?”
她每一步走得很慢,但是很穩,走到姚聽面前,她一把拽起姚聽胸口的衣服,将人拖近。
“你好好給我認清楚,你的母親,你的父親,你的兄長,你的嫂嫂,為了讓你活下來,都為你付出了什麼!
“你不要總把錯歸在自己身上,你永世都是惡人,畢弘曉就有理由在你什麼都沒做的時候把姚府乃至呂府都殺絕嗎?你當時一個八歲的小屁孩,如何能左右她一個百歲仙人的決定。”
豆大的眼淚從姚聽的眼眶裡滾落,她扁着唇,喉嚨裡溢出無助的嗚咽。
“我知道你很痛苦,珍視的家人都死了,可是誰不是呢?你是姚看的妹妹,就更該知道那句命中有劫,這是她們的劫數,這是你們的劫數。
“她們不是本該和平度日,非得為了你以身涉險,而是在自己和你的劫數裡,選擇把砝碼全壓在你的身上。
“你是不是還想說,這麼多人救你一個人值得嗎?可是人命怎麼能用數量衡量呢?她們如此選擇,就是覺得值得。”
她現在想起真正的真相,不是姚府阖府上下全瘋全死。
畢弘曉是尚存一絲理智的,也許還是許紅慈的阻攔,她隻殺了姚府和呂府的主子,餘下受到蠱惑的丫鬟小厮被她洗去記憶趕回家。
是那一次呂排歌偷溜下山,在某間小村莊裡看到了儀朗而心下大駭,上前詢問發現對方完全不記得自己,才知道這事。
若畢弘曉願意留仆人一命,或許,主子們的魂魄也還尚留于世?
……是了,是了,姚聽這一覆蓋整個萬和的幻境定然不是一夜之間造起來的,她需要徐徐圖之,那麼會不會她一直在搜集家人的魂魄,等待着某一天,将她們合而為一。
排山刀忽而嗡鳴顫動,黑色刀身散發出黑色的光來,陰影擴散,在呂排歌腳下融成巨大的影子,
呂排歌擡起手,将排山刀橫在身前,嘴巴抿成一條線,丹田運氣,那刀身黑光陰影愈濃,爬至姚聽周圍。
起初攻破不得,當姚聽以為她是要殺了自己而放松了肩膀後,陰影便順理成章地繞着姚聽的腳底,越來越接近她的鞋子。
“你再好好想想,我知道的,搜集了家人魂魄,今日我殺了你,釋放了你的魂魄,補入最後一塊拼圖,她們就能回來,對嗎?
“哼……我若說我已記起,在幻境開始前就把你打成重傷,你會作何反應?”
姚聽臉色刹地憋紅,渾身開始顫抖,似乎要掙脫排山刀的束縛。
呂排歌用力地脖頸上青筋暴起,排山刀也與之共振,自顧自說道:“你是不是想問,既然我都想起來了,為何這幻境還沒有坍塌,而且我的排山刀還能自由出入?”
這時,門外又走來一道身影,開着一把扇子扇風,在這寒風凜冽的時候,這舉動頗為做作。
來人絲毫不覺,這裡摸摸,那裡看看,一邊笑嘻嘻地同院子裡的人打招呼:“诶喲,這就是師妹的兩位青梅?久仰,久仰。”
姚聽眼中驚異愈濃,原因無她,蓋因那走進的人,竟是本該在病榻纏綿的何逃命!
呂排歌微微偏頭,歪着嘴角笑得痞裡痞氣:“師姐,你來了。”
她擡起眸子,與姚聽瞪大的雙眼交彙,欣賞着對方蓦然升起的焦躁與着急:“所以你好好想想我的問題,你要給我什麼樣的答案。”
攻守之勢異也。
可她剛張開嘴,排山刀的黑影就像瞅準時機一樣,啪地一下封住了姚聽的嘴巴。
“嗯?唔——”
呂排歌後退兩步直至與何逃命并肩,臉色驕傲地看着掙紮的姚聽:“沒關系,你慢——慢——想。
“着急嗎?害怕嗎?”呂排歌和何逃命都像什麼調戲良家夫男的采花大盜,一個抖着腿,一個故意挂着油膩的笑容。
“你也好好體驗一下這種感受,看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麼做。”
說罷,兩位采花大盜就打算轉身離開,給姚聽留下獨自思考的空間。
路過透明人一樣的楊清婉時,呂排歌注意到她腳邊的花瓶,還額外點評一句:
“你對你父親還怪好的,這花瓶看上去可不便宜。”
“那可不是。”楊清婉挑眉,“我可是二十四孝好女兒。”
“走了,後會有期,吳清婉。”
吳清婉的臉孔松弛下來,露出一個微笑:“後會有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