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故棠選擇在殷荔走後的第三天結束自己的生命。
他拿着殷荔曾經用過的遊戲傳感器,那個像藍寶石戒指一樣的東西割開了自己的頸動脈,濃稠的鮮血濺了他一身,但周故棠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。
終于解脫了,他再也不用被腦海裡奇奇怪怪的東西時不時地奪舍了,他終于可以做自己了。
殷荔心髒停止跳動的那一秒,周故棠就感受到了,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殷荔,而她伏在他的肩頭,慢慢地閉上了眼睛,她一句話也沒有說,她最後留給他的還是沉默。
為什麼會是這樣呢?
他,還有那麼多人周旋良久,就是為了換她自由,隻要登上那艘飛船就好了,但為什麼在前一秒,她就離開了呢?
明明隻差一步了,就差一步了。
他,隻希望她可以遠走高飛,即使他知道她的身邊不會有他的位置。
他抱着她的屍體,在等待末日的判決,都毀滅就好了,周故棠在想,都毀滅也沒關系,第九星球沒有人類,沒有異化物,沒有一切的一切,它都繼續會轉動,他們都隻是這浩渺宇宙的一個過客罷了。
都不重要,他也不重要,周故棠在等待死亡,但世界一瞬間靜止了,那些異化物緩緩退去,到最後化成了流動的風,波瀾的水,還有即将熄滅的火。
在下一刻,所有的異化物都消失了,原本還震驚的人都跑出了醫院,雙子塔向所有人的通訊器傳送了最近播報。
世界各處的中央軍隊駐紮處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化物的蹤迹,異化物就那樣消失了。
随之消失的還有殷荔的屍體,周故棠眼睜睜看着她化為虛無,就像是被處以量子極刑一樣。
還真的是一點點念想都不給他留,周故棠笑了,不過幸好,也沒有給任何一個人留一點念想,這樣想,也不算太糟糕。
殷荔死後的第二天,雙子塔派人傳訊周故棠,周故棠拒絕了,他又不需要再給他們賣命了,反正他需要保護的人已經不存在了。
不過他從雙子塔的口中得知,他們也沒有預測到事情會這樣發展,隻是能量探測儀在殷荔去世的那一刻達到的前所未有的波動,波動在幾個小時暫停,再後來歸于一條直線。
沒有人知道在那段時刻,世界經曆了什麼,就像沒有人知道周故棠在見到殷荔時波濤洶湧的内心一樣。
周故棠覺得生活沒什麼意思了,永遠見不到的人,永遠也不會停止的工作,永遠也按捺不下的躁動的心。
這個世界對他來說,實在是太糟糕了。
周故棠将GRP名下所有的遊戲全部設置成無密鑰進入,最後他用自己的權限,切斷了雙子塔對GRP旗下所有遊戲的控制,最近他将自己關在那間小小的儲物室裡,安靜地劃破了自己的喉嚨。
周故棠孤零零地死了。
……
周故棠再次睜開眼時,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茅草屋裡,外面下着瓢潑大雨,裡面也屋漏偏逢連夜雨。
他狼狽地爬了起來,卻發現自己穿着一套綢制長衣,寬厚的帽檐可以遮住他大半張臉,作為GRP這麼多年的總裁,他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是腓斯烈王朝的裝扮。
那這裡就是——
——腓斯烈王朝,那個他花了無數時間和精力構造出來了獨一無二的遊戲,不過他制作這個遊戲的初衷就是為了殷荔。
甚至為了逼真,還特意安排了一個和凱瑟琳二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和殷荔接觸。
殷荔早就發現了,她也不揭穿他,周故棠不知道她當初在想什麼,或許某一刻,她也有那麼一點點對他的喜歡呢。
周故棠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頸,那裡沒有任何傷口,但他知道他已經死了。
他摩擦着自己中指上的藍寶石傳感器,這裡儲存着他的部分量子,是他生命的一部分,烨是它将他帶進了自己制作的遊戲裡。
周故棠笑了一下,現在好了,他真的變成了一個NPC了,不過至少有一點,他會哭會笑,暫時還有一點自己的思想和記憶,雖然也不知道這一點記憶什麼時候會消散。
周故棠隻能待在這個破茅草屋裡。
每當他準備出門遠行時,不管他走了多遠的路,他又會回到這個小房子裡,他隻能待在這個地方。
周故棠覺得這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點,他無聊地種樹,種很多很多的荔枝樹,種到一到春天,漫山遍野都是毛茸茸的花蕊。
他的記憶在慢慢消退,相信過不了多久,他就會變成一個貨真價實的,不會哭也不會笑的NPC。
周故棠坐在小屋邊,直到有一天,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他的甯靜。
一日,周故棠在替一顆荔枝樹修剪枝丫,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地沖入了他的地盤,為首的是一個梳着沖天馬尾的小女孩。
“大哥哥,荔枝甜嗎?”她睜着濕漉漉的大眼睛看他。
周故棠摘下一顆荔枝遞給了她。
“很甜很甜。”
一旁的小孩子都蹦蹦跳跳起來,吵着要吃一個,周故棠很好脾氣地一人摘一個。
“謝謝大哥哥,你人真好,你是NPC還是玩家?”小女孩吃完荔枝,又湊到他的面前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