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球!
沈标的幾名傭人滿頭官司,眼神無助,感覺末日将近。
“等等,我好像看見那個花瓶了!”
站得離南岸天台的一位傭人指着下方,突然驚呼出聲。
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數三層,一名身姿單薄的黑發青年站在天台邊,手中端着一個白色花瓶。瓶身薄得透光,在燈光照耀下晶瑩剔透,唯有杯沿有一處難以彌合的猙獰裂口。
瓷器上有瑕疵,格外顯眼。宋連旌目光在裂痕上停了停,不免有些可惜,繼而懷念起自己的同款花瓶,多年以前别人送的生日禮物。
那時候的聯邦還被稱作“反抗軍”,每天在帝國追捕下東躲西藏。宋連旌作為主要通緝對象,過得并不算舒心,根本沒空想生日這回事,直到一群人捧來一個花裡胡哨的禮物盒子,出現在他面前。
“生日快樂,這是禮物!象征我們友誼萬古長青。”幾個人傻兮兮地笑着,“喂,你什麼表情?我們才好不容易攢了點東西出來,你個什麼都養不活的家夥,可得好好照顧着!”
宋連旌:“我要養不活東西,你們幾個傻大兒哪來的?”
“傻大兒”們:“……丫的,揍他!”
宋連旌一邊躲,一邊拆開禮物。打開盒子之後,輕輕“哎“了一聲。
那是一支插着綠蘿的花瓶,底部有行歪歪扭扭的小字,看上去是親手刻的。
——深雨已至,但星海之上,你的旗幟永遠飄揚。
他挑了挑眉:“這是生日祝福?”
“是預言啦,”朋友們終于逮住了他,狠狠揉亂他的頭發,“我們一起踏上的,可是英雄的征途,必将譜寫波瀾壯闊的史詩,被人傳頌,直到宇宙盡頭。”
可是,預言從來沒有出于人意的 。
盡管所有人都在精心照料,那盆象征友誼的綠蘿最後還是漸漸枯死了。一如當初那群人,死得死,散得散,消磨了所有少年豪情,湮沒在曆史長河裡。
至于宋連旌,他在深雨戰争的最終戰役中,遭遇了一場預謀已久的爆炸,命喪星海,屍首無存。
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明白,他拿着的一直都是反派的劇本,卻誤以為自己要做英雄。
——
“把花瓶還給我!”身後有聲音響起,一名少年怒氣沖沖走來,身後跟着幾名慌張的傭人。
哦,是熊孩子來要東西了,宋連旌釋然地笑了笑,準備交還花瓶。
但他之前出神,此時動作慢了一點,看起來像是在遲疑。
這一瞬的遲疑落在沈标眼裡,就成了另一種表現。
他經常吃瓜,聽說有人在撿到貴重的東西之後不肯歸還,會自己拿走倒賣。他之前覺得世界上沒有這麼不要臉的家夥,沒想到這次瓜主竟然成了自己!
沈标越想越不爽,看着宋連旌沒事人一樣的笑臉更來氣。
“這可是德高望重的安德烈·何塞将軍的遺物,你别想據為己有!”
我不是,我沒有……等等,這是誰的遺物?
宋連旌一窒。不會吧,不會吧,熊孩子說得不會是那個紙上談兵,倚老賣老,為了搶軍功差點坑光部下,還自己丢了性命的蠢貨吧!
才過去一百多年,何塞就改頭換面了?
他倍感離譜,脫口而出:“那種草包還德高望重?他除了重,和這四個字哪個沾邊?”
“你放肆!”沈标瞪大雙眼,“你有什麼資格貶低何塞将軍!”
隻是陳述事實而已,宋連旌心想。再說了,評價冰箱,又不需要我自己會制冷。
可惜沈标不懂這個質樸的道理,還在咄咄逼問:“穿得這麼破爛,就是一個隻會在星網上嘴炮的鍵盤俠吧,還敢在我面前侮辱聯邦功勳。你會開機甲嗎,上過戰場嗎,指揮過戰役嗎?你以為你是什麼人!”
……說出來吓死你。隻要沾上點關系,你和你全家都得進去唱鐵窗淚那種。
宋連旌沒有說話,卻被沈标錯把沉默當作詞窮。
他一把抓住宋連旌手中花瓶,指着瓶底銘文念道:“‘深雨已至,但星海之上,你的旗幟永遠飄揚’,這句祝福是獻給何塞将軍的!你想将他的東西搶走,也得先看看自己配不配!”
他言辭铿锵,正要一舉拿回花瓶,突然感到一陣巨大阻力。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氣,花瓶就被持在那雙纖長、蒼白的手中,紋絲不動。
“這是……我的。”面前的青年緊緊盯着花瓶和瓶底的銘刻字樣,話音極輕,像是在喃喃自語。
“你丫腦子有坑吧?”沈标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,“這是将軍遺物,我買來的,現在主人明明是我——”
“我要接你的懸賞。”宋連旌說。
沈标一愣:“什麼?”
宋連旌終于将目光從瓶子上移開。他眉頭生得離眼睛極近,不笑的時候,忽然便有些氣勢淩人。
“你發布了遊戲懸賞,能完成任務的人,可以從你的收藏裡任選一件帶走。”他緩慢、認真地說。
“我要這個花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