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測試軍事學院研發的模型機,軍部特意開辟了一整片場地以供模拟測試。
模拟室位置十分優越,南面與會議中心相接,北面連通一條軍部的紀念長廊——其中展覽着許多深雨戰争時的舊物,甚至包括機甲“枕戈”殘存的智能核心。
總之,很講規矩,不是個誰都能來的地方。
那名灰眸軍官卻很沒正形地倚門站着,身上隻穿着便裝,衣袖挽至小臂,領口扣子松開,和規整肅穆的軍部格格不入。
但在這裡,卻沒有人敢攔他。
——衛陵洲,聯邦上将,醫學研究院的一把手。
一個多世紀以來,聯邦醫學突飛猛進,以至于能将人類極限壽命延長到三四百年,這一切都仰賴他的研究成果。除此之外,可通過星網連接精神力的模型機的研發,也由他全權主導。
愛德很快從窘迫中緩過神來,回到工作狀态:“上将,您此次前來,是模型機有什麼突發狀況嗎?”
“我沒有接到通知,前不久還在使用模型機,暫未發現異常。您是否需要……”
“不必了,我過來随便轉轉,就沒讓人通知,”衛陵洲收回目光,從便裝裡摸出一把水果糖,“瞧把你吓得,吃塊糖壓壓驚。”
他瞥了一眼水果糖五光十色的包裝,頗為驚喜地“哎”了一聲:“竟然有檸檬味的,你要麼?”
愛德:“……您自己留着吧。”
這把糖加起來,估計也沒有五星币。
衛上将功勳卓著,是聯邦傳說中的人物。但他沒一點架子,對誰都這樣……怪不着調的。
想到看見自己黑曆史的是這一位,愛德覺得有些不妙,旁敲側擊地試探:“您是什麼時候到的?”
“不久,剛好看見了你連跪七把而已,”衛陵州收好了那顆檸檬糖,安慰道,“别擔心,軍部是不會因為打遊戲太爛就治你的罪的。”
愛德:“。”
沒錯,除了不正經外,這位上将還出了名的嘲諷。
據說唯一能在此人面不改色的,隻有那位元帥。
巧的是,深雨戰争時,衛陵洲曾為了進行研究在前線待過很長一段時間,期間兼任了元帥的醫療顧問。
——也不知道那得是一種多麼恐怖的醫患關系。他光是想象一下,就快要窒息了。
“您到底是來幹什麼的?”愛德身心俱疲。
“看個朋友……”衛陵洲頓了頓,像是在斟酌措辭,“摯友。”
哦,他想起來了,雖然時間不定,但上将确實會時不時來軍部一趟,很多人在猜是為什麼,原來是見摯友……等等,軍部真有能叫他定期來看的人,還被稱為摯友?!
再怎麼毒舌、不正經,衛陵洲也是位上将,光是軍部,想和他拉近關系的人就多到數不過來。反而是他,看起來和誰都能聊上兩句,到頭來也說不出身邊有幾個親近的人。
不容他繼續疑惑下去,衛陵洲已經轉身走了。一路上,還特意放下了袖子,理好了衣領——像是要為了去見這位朋友盛裝打扮似的。
愛德被自己的離譜想法震驚到了,緩了好一陣子才回到模拟室。他發現遊戲艙竟然還開着,一遍又一遍播放着自己被吊打的視頻。
愛德:“。”
絕望之餘,他忽然想起衛陵洲站在門口時的樣子——那雙灰眸中盛着某種他從未在這人身上見過的眼神。
悲恸、驚訝、沉湎之下,有種晦澀難言的欣喜。
愛德懷疑自己看錯了,對着一段視頻,怎麼有人會露出那樣複雜的神情來?
但什麼都說不好。
他看不懂衛陵洲的眼神,一如他從未真正看懂過這位聯邦上将。
——
治安總署裡,宋連旌打了個噴嚏。
誰沒事閑的背後念叨我?他想,說好了死者為大,我都銷戶這麼多年了,不應當啊。
大概是他那個噴嚏格外嚴重,鄭管家笑着來圓場:“是有重要的人在想宋先生呢。”
宋連旌感覺有點肉麻。
第一,我不叫喂,不是,在乎我的人早一百年就死差不多了,沒死的大概也恨透我了。
由此可得第二點,要是有人想起我,那絕非什麼好事。
“小感冒而已,不要緊。”
他從遊戲艙中起身,接過管家遞來的熱茶抿了一口:“你們确認一下,這樣可以了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