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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洵今夜少有地失眠。
按以往來說,經過一天醫院忙碌的作息,他進值班室,通常沾上枕頭就能睡着。
在經曆一小時的入眠失敗後,他擡手去摸手機,指針剛過十一點。
他從單人床上爬起來,端着水杯去走廊盡頭接水,視野中走廊盡頭似是有人在來回走。
顧洵不由得多看了幾眼,走近了發現是南謙然一人站在走廊盡頭,不知在同誰打電話。
他沒理會,徑直走到飲水機前,垂眸摁了熱水鍵,縱使南謙然壓低了聲音,但還是斷斷續續有聲音傳來,靜谧的環境中,他隻依稀辨認出一句話——“你們不合适。”
這聲音的主人他認識。
是南謙然。
他的唇線抿直,自顧自地接熱水。
盡管他沒有刻意去聽,但南謙然的話還是若有若無地傳進他的耳中:“結婚的話——和你工作契合度更高的人,他的時間能和你的時間相協調。”
顧洵有些失神,心底的預感浮了上來,南謙然的電話那頭是夏槿。
所以,夏槿想找一個和她工作匹配的人結婚?
腦中有個聲音叫嚣着,勸他停下腳步,在這兒多偷聽一點對話。
工作契合度更高……顧洵不自覺地想着,開水溢出落在手上的滾燙令他陡然回神,一貫的教養讓他沒有再刻意去聽南謙然的對話,最後還是沒什麼情緒地摁了關水,回值班室的床上躺好。
值班室的燈開了又熄,顧洵閉上眼睛,腦中卻依然不斷回蕩着南謙然的那句話。
他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攢竹穴,意識回籠,他清醒了許多。
顧洵沒了困意,也不知怎的,他忽然很想見夏槿。
拿起手機點開和夏槿的聊天框,聊天記錄還停留在,自己給她的轉賬上。
夏槿沒收。
隻說下回,還得自己出席,和她媽媽見面。
顧洵思量片刻,點開輸入框,想問些什麼,卻不知該怎麼開口。
從溫舒給他介紹對象開始,一切都太過湊巧了。
過去幾年,他無論是讀書還是工作,溫舒一直很照顧他。
顧洵知道,因為他和溫舒是老鄉。
所以當初,溫舒玩笑着、問他是否單身,想給他介紹對象時,他本想着禮貌拒絕,可當聽到溫舒說,她的外甥女比他小一歲,畢業于江州紡大,本科讀的服裝設計,畢業後去美國念了碩士,去年才回國。
短短一瞬,顧洵就把挂在嘴邊那些推拒的理由暫時放了下來,他的面色如常,他自己聽見,胸膛在片刻被牽動起的心跳。
他想,不會這麼巧吧。
竟和夏槿的信息都能對上。
“哦對,她也是南鹿外國語學校畢業的。”溫舒見顧洵沉默,補充道:“和你還是校友呢。”
南鹿外國語是他和夏槿的高中母校。
像是心底的天平的一側,又被人加了個砝碼。
南鹿是個很小的濱海小城,每個人的圈子都能以各種關系重疊在一起。
顧洵心底有了個答案,他神使鬼差地答應了下來,點開了溫舒給他發來的資料。
備忘錄的最前面,赫然放着一張夏槿的碩士畢業照,背景是她在美國留學的院校。
顧洵抿緊唇,點開屏幕的手指停在了半空。
他想過,分手後與夏槿重逢,或許是在高中的校友會,又或者是某個高中同學的婚禮上。
隻是他也沒想到,夏槿竟成了他的相親對象。
夏槿她要結婚了嗎?
顧洵快速地浏覽完溫舒發給自己的資料,放下了手機,發現自己竟不自禁地失落。
以他對夏槿的了解,夏槿不會來相親。
雖說當時分手分得和平,但夏槿應該不願再見到自己。
夏槿會把相親推掉。
這是他寫病曆時用了五秒就得出的結論。
哪怕來了,也一定是在不知道相親對象是他的情況下來的。
所以他沒有必要去。
因為夏槿不會出現。
可心底又有個聲音在問他——要是夏槿來了呢?
他該去嗎?
手中快速在紙面上寫過的筆因為他的一時出神停在了一個點上,滲出一點墨迹,他的目光微沉,抛開腦中的思緒後,飛快地把剩下的字給寫完。
他将手頭的病曆放好,那個聲音晃到了耳邊,催促着他。
就去看一眼。
許久未見,去看看六年後的夏槿。
罷了。
顧洵很快作出了決定。
要是夏槿真的來相親,那他就去看一眼。
所以最後,顧洵到底還是被内心翻湧的思潮所裹挾着,答應溫舒去相親。
在咖啡廳裡,他再次見到了夏槿。
她還是從前的模樣。
或許是有變化的,少女褪去了過往的稚氣,五官立體而明豔。
配上她的打扮,顯得明媚動人。
像是一株盛大綻放的芍藥。
但顧洵還是可以看出,她并不知道,她的相親對象是她。
所以,不管相親對象是誰。
她還是會這麼打扮。
顧洵苦笑着,那顆微動的心很快墜落了下來。
他以為,那次相親後,夏槿不會再與他見面。
隻是他沒想到,夏槿讓他來假扮男朋友,來應付家裡的相親。